顾少钦很不理解昨晚发生的事,母亲死了......守夜的宫女们被毒熏晕,醒来便发现太后的尸体,腿脚全被人砍断,并且一张脸被划得稀烂,死得极惨。
万人屠没提及哪天晚上回去,这点可以理解。彼此并没有信任到那一步,王宫是他的地方,对方怎么会见行踪提前告知。
国事繁忙,还得挤出所有能用的时间修炼,因此他不可能每晚等候。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母亲会被万人屠吓得半疯,也做好了准备施展一下苦肉计,在“救”母亲之时,再次被万人屠给射上一箭。
他希望母亲消停点,但是不希望她死。
他有些茫然,吩咐人将母亲的尸身稍稍安置了。
尽管不相信是万人屠下的狠手,他还是奔赴连云镇想问个究竟。
没有提前飞书传讯给住在万府的侍卫,他在门口遇到两名看着非常彪悍的武修,这些人是万人屠的手下,他很清楚。
顾少钦静静站在门口等待通报,前来应门的是万人屠与卫小歌两人,显然给足了诚意。
他没有绕圈子,“我母亲昨夜被暗杀!”
万人屠没有辩解,很平静地回答:“很不凑巧,我昨夜恰好去了王宫,进入慈安宫便发现令母已去世。”
卫小歌补充,“我昨日也去了!”
顾少钦很仔细地看了看两人的面孔,仿佛想辨别对方是否在说谎。
对于一贯十分讲究礼仪的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实属十分失态。
卫小歌并未介意,可以理解!
并没有看太久,顾少钦便拱手说道:“失礼了,她不是武修,你们便是杀她也无须杀得如此难看,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这一遭,恐怕是为了求心安!”
顾少钦没有逗留,甚至连过多的寒暄都没有,表示必须要立刻回宫处理后事。
目送顾少钦几个起落便失去踪影,随即卫小歌将眼睛投向万人屠。
“死状很难看吗?”
万人屠点头,“虐杀!下手之人并非真残忍好杀,放过了所有宫女,但是武修杀得一干二净。不必担心顾少钦会怀疑我们,他是个聪明人!”
恰好昨晚入宫,差点还以为被人设计陷害,担心家中有失,这才忍着臭味从地道出宫赶回家。
“应该是巧合吧!”卫小歌说道。
乌云遮月,万物萧条的深秋,正是杀人夜!
太后虽然不是武修,但是心胸狭隘之极,动辄雇凶杀人,得罪的人多了,未必没有谁会一怒想干掉她。
此事没有结论,事不关己,说起来应该是一件值得拍手称庆的事。
太后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谁也不晓得她哪根神经会发疯。
她连段添财这个所谓明面上的小管家都不放过。哪天万一北疆武修们出去“干活”,豆蔻这调皮鬼怂恿长富,两人一起溜出去玩,搞不好会出纰漏。
两小的确干过,被全天轮番守护的武修门给拎了回来。
顾少钦没有问起两名顾勤和顾勋,也似乎没打算即刻将他们带回齐国公府,多少说明了些信任。
足足过了两个月,两个侄子连同所有的侍卫才告别回家。
侍卫没露什么口风,不过洛京的消息不用刻意打听也传到连云镇,连经常出去采买的段添财都听说了。
万人屠早遣人打听过。
太后死了没多久,齐国公夫人也被人杀死。
世面上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万人屠得到的信息,太后是谁杀的不好说,但是齐国公夫人是顾勤和顾勋的大哥顾勖所杀。
顾勖今年十五岁,内窍期修为,从去年开始已开始为家族生意走动。
“还是冲动了些!”卫小歌说道,要杀继母不用这么赶,撞在枪口上,连齐国公世子之位也被撸了。
顾家有祖训,如果有外窍期修为的子弟,则被立为世子,当初顾少钦便是这样上位。不过,自从他登上王位,却将这一条给废除。
用万人屠的说法,以免外戚坐大。
家族总会抱团合力抵抗外敌,可帝王之家却无太多亲情。
顾少钦的亲情仅限最亲近的那几人罢了!
太后之死的余波还没完,顾少钦的父亲带着几个外室与四个孩子终于回家。
吵吵闹闹的表示要给几名孩子求爵位,却被顾少钦拒绝。
万人屠点评——谁都有嫌疑,但都不是真凶。
真雇了高手入宫杀人,难免心虚,大侄子顾勖与顾父露头得太快。
日子过得毫无波痕,只到隔年大祭之后,顾少钦才再次到访!
从他面上早已看不出去年丧母那时的失措。
宝梁国不冷,但是冬日仍旧未必暖和,三人却坐在离池塘处不远的凉亭中饮酒。
“你唱罢后,我登场,熙熙攘攘许久,才得闲来探望两位!”顾少钦感叹道。
“还未寻到真凶?”
顾少钦摇头,“不寻也罢,母亲这一生杀的人太多,死后甚至连三妹妹都不曾掉一滴眼泪。说来,我也未必是好人,秋后算账将母族之人清洗了一大半。”
卫小歌想起轿夫曾提起过,太后母族十分嚣张。
“我听说你又多了四个弟弟妹妹。”
顾少钦笑了笑,“我与你恰好相反,你家的弟弟妹妹全无血亲,却亲亲热热。那四个孩子与我素未谋面,毫无关联。我大哥早与我疏远,三妹妹性子孤僻,唯一贴心的四妹妹,即刻便要出嫁。”
真这么嫁了......卫小歌问道:“你打算何时送佳欣公主去乌金国?”
“开春便启程,夏日炎热我不欲她路上辛劳!小妹妹眨眼间便要嫁人,真让人唏嘘不已,当初因为母亲之故,这才早早订下了婚期,没料到.......”
顾少钦顿了顿,笑了笑又道:“早知道便多留她几年了。”
未尽之言——没料到太后会早死。
卫小歌心念一动,若无其事问道:“是她要嫁穆乘风么?”
顾少钦沉吟了片刻,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不解。
“穆乘风写了国书给我,亲自前来解释,才晓得他们二人曾在大魏有些纠葛......”
系统编造的故事,卫小歌终于从顾少钦的口中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这个不存在的故事,虽然有些不合理,却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顾荷菱不欲住在宫中,被太后当个眼中钉似的为难,而且齐国公府里有一位十分难缠的继嫂嫂,她一心想躲得远远的。
于是便住到离洛京有些距离,靠近大魏的州城,当地有百草堂的一个极大的堂口,由顾家一名老族人打理,这位族里的叔爷爷从前对顾荷菱也十分照看。
这一部分的故事是真实的。
接下来就是胡扯了。
顾荷菱只身一人去大魏寻父亲,不料因生得冰雪可爱,被金秀秀拐走充了丫鬟,带入寿王府。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仿佛中了些奇怪的毒,迷失了心智。穆乘风曾在天昊宫见过她,因此在寿王府瞧见,便将她带走。
因没有定期吃解药,顾荷菱做了些不合时宜的事,扯烂了衣裳叫穆乘风瞧见。
穆乘风“目睹”小姑娘全身上下,觉得必须要“负责”,因此与卫小歌生出嫌隙后分道扬镳。这一部分的故事,顾荷菱知道得不详细,不过为此她非常内疚。
卫小歌感叹不已。
系统编造的故事,几乎都快天衣无缝了,全部都往死鬼金秀秀身上推。
唯一的大问题则是,顾荷菱胆子不大,其实并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大魏。
顾少钦说完“故事”,便笑着又道:“送嫁路途遥远,带的嫁妆又极多,我请了凌云子道长相护,长贵原是妹夫的表弟,恰好他本就在宝梁,我想央他做个送嫁之人。”
原来是因为要长贵走一趟才来这里。
卫小歌笑道:“长贵哪里当得起这重任。”
顾少钦带着些伤感道:“小菱说长贵就好似她的小哥哥,我本人不方便送嫁,想来想去长贵似乎最合适。”
“只要长贵愿意去,我并不会反对。”
“他前两天进了一次宫,已答应下来!说起来,我许久不曾见过诗诗,不晓得她如今可好?”
卫小歌笑道:“不如我将几个孩子叫来,你一并瞧瞧?”
顾少钦摆摆手,“暂且不用,这会他们在习字读书,还是不打搅了。你还未回到宝梁之时,我前来探望过几次。不过,我倒是想将诗诗和长富他们都接去宫中再住些日子,你瞧可使得。”
卫小歌奇道:“你自己家放着四个新弟弟妹妹不搭理,却要来拐骗我家的孩子,王宫住着很舒服吗?”
顾少钦以一副求助的面孔,扭头看着一直没说话,却悠然自得的万人屠,“万兄,小妹出嫁,我一人孤苦伶仃住在宫里,帮忙说个情,让你家夫人将诗诗借来抚慰一番。”
“我家里事,向来由内子说了算。”万人屠笑道,心想老子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了,竟摆出这等嘴脸来,看来脸皮不薄。
顾少钦将脸色正了正,“其实,我是来请万夫人一并去乌金国送嫁,三妹妹是未嫁女,我又是个男子,有些事却不方便与妹妹说。当初咱们说得好好的,诗诗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卫小歌不禁失笑。
顾少钦还是这般爱绕圈子。
当初在灵州百草堂,确实隐含了那么点意思,大家往后算是兄妹。
说起来,顾少钦的确为难。
按说这些事应该由亲族女性长辈提点,即使太后和国公夫人没死也指望不上。顾少钦如今有两名高阶的嫔妃,可是他似乎对这两人也没什么情份。
“罢了,我答应你,等开春便将孩子送去宫里,我走一趟乌金国送嫁!”卫小歌点头答应,心想反正长贵要跑一趟,她跟着一起去也好!
顾少钦起身作揖,“少钦多谢卫家妹子!”
连万夫人都不称了.......一边的万人屠心中不免嘀咕,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仿佛曾经对这人生出过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