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来到正厅,李雪玲寻来纸笔,一页一页的抄写残阳真诀。她每抄一页,刘大牛端详一会。那残阳真诀厚有数分,字数着实不少,李雪玲毕竟孩子心性,抄写一会,便觉无聊,耍起性子,硬是不抄。刘大牛连哄带骗,又威逼利诱,这才让她抄写一半。剩下那一半,无论如何今日也不抄了。刘大牛无奈,看天色也不早,当下去厨房做饭。他在前世本来单身,自会做饭,厨房中材料不少,倒没让他为难。只是李雪玲家其他人去那里,颇让刘大牛伤脑筋,暗想若是仇家,自会灭门,那么为何府上一个死人也无?房中极是整齐,丝毫看不出一家人已然身亡。奇怪归奇怪,他想不通,当下也不去想。草草吃过晚饭,李雪玲见爷爷仍未归来,刘大牛和她解释不通,任她等候,自去睡觉。躺到床上,顿觉腰酸背疼,想到吕慧茹,他心中难过,又过一会,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气转晴,阳光颇为刺眼,照在雪上,映的眼睛无法睁开。刘大牛早早起身,来到正厅,李雪玲兀自睡在椅上,缩成一团。刘大牛心中感叹,回房拿一床被子,替她披上,去厨房做饭。不过一会,李雪玲也来到厨房,刘大牛道:“怎不多睡一会?这么早起来干么?”李雪玲哽咽道:“我爷爷昨夜没回来?”刘大牛叹道:“你爷爷和爹娘,他们全都死啦,永远不会再回来。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今日出去学好功夫,日后为你爹娘报仇。”李雪玲哭道:“我不要报仇,我要娘亲,我要娘回来……”刘大牛喝道:“住口!你娘死啦,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不会回来,你乖乖的给我去厅里,一会吃饭。”李雪玲愕然半晌,委委屈屈的转身而去,刘大牛心中颇觉歉意,不该对她如此凶恶。吃过饭,李雪玲换套衣衫,她毕竟小孩子心性,二人一起来到私塾,刘大牛不敢去寻老夫子,生怕秘籍外泄,转了半晌,也寻不到一个合适之人,心中大是失望。眼看午时将近,李雪玲满是疲惫之色,苦着脸道:“我饿啦,我们回家好么?我一点力气也没啦。”刘大牛看看天色,无奈的摇摇头,两人从侧门回去。

一连数日,刘大牛始终未找到合适之人,他心中焦急,暗道:“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我秘籍在手,偏偏不知修炼之法,那和废纸又有何异?虚凌心这老头,干么却不好好教我?仅为我冲撞与他,便拂袖不理我,气量忒也狭小。”他一边骂着虚凌心一边混无目的的在街上乱转,天气颇冷,他缩缩脖子,口中喃喃咒骂。今日李雪玲疲累不堪,没有跟来。这一日到晚间,仍是毫无进展,刘大牛心情烦闷,吃饭时也不说话,李雪玲心情不错,不时逗他开心,想到此事也急不得,当下心情一松。

时光如水,忽忽数十日过去,今夜已是大年三十,刘大牛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瞪着残阳真诀,希望能从象形文字中找出识字之意,他这般瞪着书已三个时辰有余,李雪玲哈欠连天,泪眼婆娑,刘大牛头也不抬,说道:“你若累了先去睡觉,不必陪我。”李雪玲并不答话,刘大牛忽然叫道:“我想到啦!”李雪玲大吃一惊,顿时清醒几分,刘大牛抓住她双肩喜道:“你不是认得很多字么?你把你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我们再去找人问,如此便不怕泄密,我们还可以将这些字都分开去请教人!”他越说越兴奋,忍不住道:“不错!正是如此,我怎地这么蠢?这么久才想到。”李雪玲愣愣的道:“我也不是全都认识,你……”刘大牛心中高兴,说道:“快去睡吧,明日我们过个好年!”兴冲冲的回房去。李雪玲兀自不知所云,但见他心中欢喜,几日阴霾一扫而光,也是替他高兴。想着终于能练习传说中的武功,刘大牛兴奋之下,翻来覆去竟难以入眠,直到黎明方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忽被一阵“噼噼啪啪”声音吵醒,刘大牛揉揉双目,屋外仍是漆黑一片,炮竹声声,丝毫挡不住人们热情,他索性不睡,起身穿衣,来到房外,闻着硝烟味道,只觉神清气爽。其时片片雪花飘落,雪下甚厚,想来昨夜便开始下雪。呼吸着清晨空气,他心中畅快,自去准备早饭。不过一会,李雪玲亦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来到厨房,刘大牛哈哈笑道:“你这么出来?快回去洗把脸,今日可是大日子。”李雪玲鼻中闻着香味,精神一震,转身奔出门去。

二人吃过早饭,一起来到街上,但见行人往来,顽童嬉戏,好不热闹。李雪玲欢喜雀跃,刘大牛心中颇为高兴,这才像是四岁的小丫头。今日是大年初一,他不愿扫李雪玲兴头,因此也未抄写秘籍。他知学武不能心急,当下也放开刘扬君,寻思:“姐姐,你便苦些日子,大牛日后定为你出气。”他前世童年本过得极是凄惨,如今忽然有个年岁尚幼的小丫头一起玩,心中大是高兴,二人嘻嘻闹闹数日,眼看元宵节将近,倒想看看古时元宵节是如何热闹。

这一日,已是元宵,二人早早出门,人声鼎沸,两个小孩儿大声欢笑,月前不快早已抛至脑后,偶尔思及母亲,刘大牛默默伤神。华灯初上,市肆喧闹,灯笼杂耍不计其数,舞龙熙攘,沿街小贩叫卖之声,炮竹噼啪之声,丝竹之声,南来北往,交汇成一道绝美的风景线,刘大牛陶醉其中,李雪玲指着一个泥人道:“大牛哥,快来,我要这个,我要钟馗,买给我……”刘大牛苦笑掏钱,李雪玲欢呼一声,又跑去别处,刘大牛忙跟上去,她来到一个花灯前,笑道:“大牛哥会猜谜么?我们一起猜猜。”刘大牛拉住她手,说道:“别乱跑,小心迷路,我连字都不识,怎会猜谜?”李雪玲嘻嘻一笑,说道:“是呀,我倒忘记啦。”她拉着刘大牛,走上一座拱桥,垂目下望,河道上飘来点点灯船,忽然“啊”的一声惊呼,大声道:“忘啦忘啦,娘说有何愿望在元宵之时点灯船,来年定会实现,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目中尽是求肯之色,刘大牛不忍拒绝,点头答应。两人一路奔下,放灯船要将愿望写上,刘大牛手握成拳,那会执笔?一旁老者忍住笑,说道:“小哥有何愿望?说与老夫,老夫代你执笔。”刘大牛皱眉道:“多谢老爷爷,算啦,我不许啦。”那老者微笑道:“据说将愿望传与河神,极是灵验,小哥不妨说说,纵是来年高中童生,亦未必无缘。”刘大牛不懂童生之意,笑笑不答,此时李雪玲已折好灯船,拉住刘大牛手,奔到河边,她双手将灯船往水中一放,轻轻推将出去,回头道:“大牛哥,你说我的愿望会成真么?”刘大牛眼见她天真无邪的面孔,冲口道:“自然能成。”李雪玲皮肤白腻,双目灵动,轮廓动人,配上那精致五官,年纪虽稚,却也玉雪冰清,气质出群。她心中大喜,说道:“大牛哥,我们去坐船,好不好?”她每句话都加上一句“好不好”,刘大牛也不好拒绝。

当下二人一起泛舟河上,虽是隆冬,河面仅一层薄冰。划一阵船,李雪玲又叫又闹,刘大牛不厌其烦,始终陪着她,无论她说什么,总是不去拒绝。这一叶轻舟越划越远,忽见前面一艘大船,船上布置奢华,灯火通明,但听铮铮数响,想是有人抚琴。船头立着二人,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二十余岁,一身白衣如雪,面貌俊雅,手中一把折扇,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那女子十六七岁年纪,双目灵动,容貌并非出众,配上那一股妖娆气质,却让人觉得此乃人间尤物。那少女一身粉色长裙,眉目不住往那公子瞟去,显是大有情意。那二人风采出众,李雪玲问道:“大牛哥,你认得他们么?”刘大牛尚未回答,李雪玲接着道:“大叔,那船不小,我们快撞上啦。”那船夫是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手下不停,笑道:“不会不会,我撑船数十年,还从未出过岔子。”船头那年轻公子远远叫道:“带他们上来。”那船夫大声道:“这位爷,咱们让过来,您请先过。”那年轻公子随手抛来一锭银子,足十两有余,那船夫登时眉花眼笑,应声将小舟划过去,带二人上船。

那一男一女带着二人进仓,入眼三个男子,身上均穿着官服,刘大牛并不认得,也不知他们是何职位。屏风前坐着两个女子,看来十七八岁摸样,颇有姿色,一个抚琴,一个拨弄琵琶。叮咚声响,倒也悦耳。那三个男子身旁均有一名女子相陪,坐在上首那人身材微胖,圆脸大鼻,约莫四十余岁,左眼上一块暗红色胎记。那人冷冷的盯着李雪玲,他面前放着一个湿漉漉的纸船,瞧来正是先前李雪玲许愿的那个。那人看了半晌,右首那三十余岁的瘦子淡淡的道:“你姓李?叫什么名字呀?”李雪玲吓一大跳,刘大牛大声道:“我姓刘,那姓什么李?你们认错人啦?干么带我们兄妹来此处?你们是何人?我爹爹你们可惹不起,最好快点放了我们。”他一通胡诌,那瘦子嘻嘻笑道:“大人,这小子倒不老实,牛皮吹得忒也厉害。”其他三人哈哈大笑,左首那五十余岁的老者道:“过来看看这个纸船儿是你写的么?”李雪玲不敢上前,小声道:“什么纸船儿?”那老者随手将纸船掷来,道:“自己看。”李雪玲俯身欲拾。刘大牛插口道:“什么纸船儿?那种小孩子玩的把戏,我怎会玩它?”众人看他不过五六岁年纪,居然说出这等大话,忍不住均捋须微笑。身后那年轻公子嘿的一笑,说道:“若非你所写,拾起来认认又有什么大不了?怎地?还不敢么?”刘大牛本怕李雪玲认出那只纸船,这才打岔,现下既有人让他认认,那他还有何客气?捡起那只小船,装作不受那年轻公子激将之计,气呼呼的看了起来,不片刻,随手一揉,说道:“不是我的,我根本不会写字,这上面写着什么也一字不识。”那面有胎记之人道:“哦,你不会写字?”他挥挥手,道:“过来。”刘大牛毫不迟疑,走过去道:“你要我证明么?好,拿纸笔来。”那脸有胎记之人讶道:“不错,的确是很机灵的小子。”不待他说话,早有人奉上纸笔,刘大牛顾不得脸红,手握成拳,歪歪斜斜的写下去,他究竟写了几字?旁人全然看不出来,他自己也是一字不识。他面色通红,额头急出汗来,不似作伪,那脸有胎记之人心中也信几分,皱眉沉思,寻思:“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这船儿定是他后人所写,也不知李旭林那狗东西尚有多少儿女,***,老子已杀一大堆啦,这花花公子,哼。”他挥手示意,那年轻公子推着二人出来,面上似笑非笑,递给刘大牛一锭银子,说道:“今夜之事最好别去乱说,知道么?”那锭银子足有十两重,刘大牛眉花眼笑,说道:“自然自然,大叔不说我也不会宣扬,放心吧。”那年轻公子不理会他,转身离去。待踏足岸上,刘大牛松一口气,李雪玲心中踹踹,问道:“大牛哥,那些人干么带我们去船上?”刘大牛忙道:“噤声,祸从口出。”他拉着李雪玲往回奔去。回到家,两人相视一笑,见对方奔的狼狈,呼呼喘气。刘大牛道:“你许的什么愿?怎地他们看到便捉我们上船?还猜到你姓李。”李雪玲暗自伤神,低声道:“我写的‘希望娘亲和爹爹,爷爷明年能一起回来。’”刘大牛道:“如此而已?没有名字?”李雪玲道:“没有。”刘大牛吓一大跳,仅从只言片语猜到是李轩亦后人,这人智谋竟如此惊人?

也是极巧,那粉衣少女坐在船头,随意取上他人所放灯船,打开浏览,看到李雪玲这张时,那年轻公子尚在身后,眼见几句父亲娘亲,颇觉与前阵李轩亦有相似之处,当下将纸船带回仓中,几人一合计,便想将放此船之人捉来,询问一下,若当真是李轩亦后人,那自是斩草除根。若不是,让他离去便了,也无大碍。这么一想,那人死马做活马医,碰一碰运气。这刘大牛却不知道,只觉此人极是聪明,想明此点,倒是吓他一身冷汗。李雪玲奇道:“你怎么啦?是生病么?”刘大牛面色苍白,苦笑道:“可吓我一大跳,这人好厉害。”李雪玲尚未回答,烛影晃动间,一人悄没声息的站在面前,那人容貌俊雅,白衣如雪,嘴角似笑非笑,正是船上那白衣少年。刘大牛怔愣半晌,白衣少年嘻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李轩亦是你爷爷?”刘大牛愕然不知如何回答。李雪玲道:“他是我爷爷,我爷爷睡觉啦,你却找不到他。”白衣少年微笑道:“不错,我是找不到他,找到你们也成。”刘大牛心中惊惧,暗想这人不会是来杀我们灭口的吧?说道:“你说的李轩亦是谁?我可从未见过他。”他这句话倒不是说谎,确实从未见过李雪玲的爷爷。白衣少年皱眉道:“如今你还要欺我?当我是傻子么?”话未说完,手中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刘大牛暗呼糟糕,果然白衣少年挺剑直刺,剑尖直指他胸口,看来是想一招取他性命。这一剑快疾,刘大牛来不及反应,骂道:“我日!”闭目待死。忽听“铮”的一响,跟着刘大牛身子飞起,他不及睁眼,耳听白衣少年叫道:“留下吧!”又听一人闷哼一声,他头顶流下腥热液体,伸手一摸,但觉滑腻腻的,鼻中闻到血腥气,想是有人受伤。Www..Com此时迎面寒风吹来,他被一个黑人蒙面之人提在手中,那人右手提着李雪玲,纵跃如飞,足下丝毫不停。

白衣少年遥遥追在身后,黑衣人身子瘦小纤秀,想来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刘大牛耳听身后沙沙声响,显是白衣少年跟在身后,他心中焦急,说道:“那人还在追呢,你把我放下,先带雪玲离开。”黑衣人毫不理会,待奔到一处大墙之外,纵身跃入。白衣少年不仅愕然,寻思:“难不成她故意带我来此?这里若有埋伏,我可要吃亏!”这么一想,他倒不敢贸然进去,踌躇片刻,又想:“大人让我来杀掉两个小孩灭口,免留后患,不料这两个孩儿正是李轩亦后人,如此歪打正着,又偏让我遇上,若放过这良机,我回去如何向大人交代?:想到这里,他心下一狠,往左奔出五丈有余,侧耳不闻呼吸之声,跃将进去。

刘大牛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争气的怦怦乱跳。身旁黑衣人奔到此刻已然气喘,她一跃进院墙,左右一张,当即躲在假山之后,按住二人,不让他们出声。刘大牛凝目看去,白衣少年极是小心,手中倒提长剑,剑尖隐约仍有鲜血滴下。这院子空旷,方圆数十丈,一目了然,院子南面是一个大厅,房门紧闭,屋中黑灯瞎火,白衣少年左右一张,往假山走来。这院子若能藏人,便只有这座假山之后。刘大牛暗呼倒霉,寻思:“你这人真蠢,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一座假山,那少年怎会想不到你藏这里?”他心中暗骂,脑中转念,急谋脱身之策,想来想去,忽然闪身出来,低声道:“且住!”白衣少年吓一大跳,凝神戒备,问道:“那人呢?”刘大牛道:“他把我扔在此处,走啦。”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这小子狡诈,你说的话我不信。”刘大牛笑道:“现下你已在假山之旁,我还能怎么骗你?你不信大可过来瞧瞧。”白衣少年面上神色不定,暗想:“那人若是躲在假山后,让着小子分我之神,然后偷施暗算,怕不好应付。”说道:“喂,这小子油嘴滑舌,你这般舍命救他,这笔账划算么?我只要这两人跟我走一趟,不会伤他们性命,请姑娘出来吧。”刘大牛道:“你在跟我说话么?我明明是个爷们?你怎能叫我姑娘?”心想:“原来救我那人是个姑娘。”他容貌丑陋,白衣少年皱眉道:“姑娘一身武艺得来不易,犯不着为这么一个小子有所损伤,此刻姑娘若肯离去,在下恭送姑娘。”想起适才那一刀,白衣少年心中兀自尚有余悸,黑衣人武功不高,那股狠命之劲着实让他胆寒。在李府两人交了一招,黑衣人挺刀直刺白衣少年胸口。白衣少年剑尖回转,转刺敌人左肩。他这一剑后发先至,黑衣人若不闪避,肩头定然被他刺穿,是以白衣少年身子偏转,让开敌人的一刀。不料黑衣人全然不闪避不避,噗的一响,白衣少年手中长剑刺穿敌人肩头。黑衣人忍痛伸手捏住剑刃,手中单刀一刺不中,刃锋一横,直砍过去。这一下变招既速,距离又近。白衣少年猝不及防,眼看刀锋相去不过数寸,匆忙间松手撤剑,足下斜跨一步,让开尺余,嗤的一响,他肋下衣衫被划开一道尺余长的口子。白衣少年惊出一身冷汗,若非他动念的快,此时已然尸横就地。黑衣人一击不中,拔下肩头长剑,一手一个,提着二人奔出。

两人在李府仅交一招,然那一招惊心动魄之处,白衣少年只觉生平仅见,黑衣人不要命的打法,极是悍恶,他不敢径直去假山旁查看,不住劝她离去。黑衣人肩头受伤,足下放着一柄单刀,却不说话。刘大牛插口道:“你这人真是胆小,似你这般胆量,怎地还敢在江湖上混?不怕丢小命么?”白衣少年目光一凛,淡淡的道:“你以为当真便能无事么?”转向假山又道:“在下再说一次,姑娘若要离去,在下绝不敢有丝毫阻拦。若姑娘一意与在下为难……”刘大牛打断他道:“你找李轩亦的后人干么?难不成是为他所藏银子而来?”白衣少年目光一转,怒道:“住嘴!你若再说话,我打掉你满口牙齿!”他面色凶恶,刘大牛后退一步,说道:“干么要我住口?我说到你心中所想?那银子极多,你一人吃得下么?”白衣少年怒容又现,此时积雪映照,恍若白昼,他随口道:“什么银子?”刘大牛心中一喜,寻思:“你总算开口了,武林中人么,听到有钱那有不动心的?李轩亦被人杀掉全家,他要么是个大大的清官,别人看不惯他作风,排挤出去。要么便是贪官,得罪上司,所以才被灭口。此时看来,想是贪官居多,否则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杀他?却要悄悄灭口?”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说道:“李轩亦平日里搜刮多少银子,恐怕你心中比我更清楚。你瞧瞧他房中那些摆设,能花的了若许多银子么?”白衣少年回思李府,确实并未见到有多少值钱物事。他却不知,李轩亦全家出逃,自然将贵重物品带走。刘大牛正是想到此点,这才一蒙而中。白衣少年若有所思,刘大牛心中暗笑,说道:“这银子对于你们大人来说,未必算是财富,但对你来说,想来也是不菲。你说是么?”白衣少年道:“那些银子在那?”刘大牛摆手道:“自然是留给他后人,李轩亦又怎会对我提起?”白衣少年冷冷的道:“既然你不知道,留你也是无用,不如我送你一程。”说着便欲上前动手。刘大牛忙道:“喂喂喂,等等!你没听我说么?李轩亦的银子是留给他后人的,我便是他后人,我叫……我叫李大牛。”他情急之下随口乱诌。白衣少年显是一鄂,说道:“你是李大牛?”他顿了一顿,双眉忽然一竖,喝道:“好小子,骗我!你既是姓李,怎地敢直呼李轩亦名讳!?”他话一完,纵身冲上,一剑直砍刘大牛头顶。刘大牛暗骂蠢才,身旁一个身影窜出,当的一响,和白衣少年硬碰一招,正是那黑衣少女。这一招碰过,黑衣少女手中单刀嗡嗡直响,手臂发麻,暗道:“好厉害!”她左肩伤口胡乱包扎,不给敌人喘息之机,抢上一步,单刀砍下,气势威猛。白衣少年叫道:“姑娘莫转错了念头,这小子狡猾……”说到这里,黑衣少女手中刀法越来越急,他凝神拒敌,已不敢分神说话。刘大牛眼珠睁得的极大,只见二人身法如风,快捷无伦,他那里能瞧得清楚?心中只是大叫:“这便是功夫,这便是功夫!***,电视上全是扯淡,这两人打到现在,兵刃相交不过一次,那有当当猛砍的样子!?”李雪玲此时也站在刘大牛身旁,伸手拉住他道:“大牛哥,怎么办?”刘大牛转念道:“走,我们先跑!”拉着李雪玲,绕墙走一圈,发现一个小门,奔将出去。白衣少年哭笑不得,黑衣少女攻的极猛,又是招招拼命,他心中早已不敢再斗,虽觉她内力颇有不如,也不敢以身挡敌人兵刃,是以看到刘大牛二人逃走,却是无可奈何。

二人一出房门,刘大牛迈开大步,往胡同口疾奔而去,足下故意蹋得极重,沙沙作响。直奔出四十余丈,这才停步,说道:“我们悄悄回去,那位姑娘为救我们涉险,咱们可不能不管她。”李雪玲道:“大牛哥,我困啦,想睡觉。”刘大牛道:“不成,今日你家不能回,这人已知道我们住那里,以后咱们都不能回去啦。”李雪玲道:“为什么?那是我家,我怎地不能回去?”刘大牛道:“不成便是不成,你不听话,我可不喜欢你啦。”李雪玲面上尽是委屈之色,低头不语。刘大牛心想她一个四岁小女娃娃,能知道什么?说道:“大牛哥是为你好,那穿白衣服之人你看到么?他提着剑,是要杀我们的,我们回家去,岂非送上门去让他杀?”李雪玲抬头道:“我听你的。”仅这四字,刘大牛胸口一热,寻思:“她如此信任我,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但教我刘大牛性命不在,也定要护你周全。”于是悄悄摸回墙边,幕听铮的一响,跟着一个声音低声道:“你我二人无冤无仇,犯不着如此以命相搏,再见啦!”一个白影越墙而出,刘大牛二人躲在一旁,看他离去,从那小门进去。院中一人扶刀而立,那人身子娇小,一身黑衣,看到刘大牛二人,讶道:“你们怎又回来啦?”她声音清脆,又软又糯,口音似乎是浙江一带。刘大牛道:“谢谢姐姐,你救我们性命,我们又怎能独自逃命?”那少女噗嗤一笑,但见刘大牛一脸正经,说道:“那你适才干么独自逃走?”刘大牛早想好说辞,道:“我们二人在此,恐分姐姐之心,再说那白衣服的傻子是为我们二人而来……”那少女听他将白衣少年叫作“白衣服的傻子”,心中暗道:“这形容倒贴切的很。”也不插口,耳听他道:“眼看我们二人逃走,定然分心,如此一来,姐姐好有良机杀他,纵然杀不了他,那傻子挂念我们二人逃走,心神怕是无法集中,这么一来,姐姐想来也不致有何危险。”那少女先是心中暗笑,待听到最后,越听越是惊讶,寻思:“这小小一个孩儿,已如此厉害?他将那少年心思猜得竟是**不离十。”适才果然如刘大牛所云,白衣少年看二人离去,心神大动,被那少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不敌,这才离去。那少女走上来拉住二人,说道:“跟我走!”带二人疾奔而去,并非回李府,而是一路往东,出城而去。

其时月光洒下,大地银白一片,三人足下吱吱直响,冷风吹来,刘大牛缩缩脖子,此时已是亥时。那少女带着二人,出城后往南奔出,不过片刻,远处一座小屋,里外三进,颇为雅致。三人来到屋中,顿觉暖意蛊然。点亮油灯,那少女肩头伤口兀自流血,李雪玲心下骇然,躲在刘大牛身后,不敢出声。刘大牛道:“姐姐这里有伤药么?让雪玲帮你上药吧?”那少女取下面罩,微笑道:“无妨,皮肉伤,不打紧。”她明眸皓齿,一笑之下,脸颊上两个小小酒窝,肌肤白腻如雪,下巴颇尖,嘴角微微勾勒上翘,瞧来极是妩媚动人。刘大牛一时呆住,他何曾见过如此不施粉黛,纯天然绿色的美人?不禁望的痴了。那少女神色微有薄怒,说道:“那白衣……傻子果然说的不错,你这小子不是好东西。”刘大牛神游天外,寻思:“我若能娶这么个老婆,我一定好好疼她,绝不让她受一丝半点的委屈!”那少女双眉一竖,但见刘大牛眼神直勾勾的,又羞又怒,忍不住扬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巴掌。这一掌把刘大牛从梦中打醒,他抚摸着被打的脸颊,只觉火辣辣的疼痛,茫然道:“你干么打我?”那少女怒道:“你再这般无礼的盯着我看,瞧我要你好看。”刘大牛脸上一红,李雪玲却不答应,拉住他手,怒目瞪着那少女,大声道:“你干么打我大牛哥?他不过看看你,那又如何?你这人怎地如此凶恶!?”转向刘大牛道:“大牛哥,疼的狠么?这人太坏,我们回去吧?”刘大牛苦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那少女道:“如此年纪便不学好,长大以后还了得?”李雪玲气不过,说道:“你都打过大牛哥,还要怎样?”那少女哭笑不得,李雪玲倒来抱打不平,当下也不理她,伸手指着一处房门,说道:“小子,今夜你睡那里。”转向李雪玲道:“你和姐姐睡。”李雪玲后退一步,道:“不,你这人太坏,我不和你睡,我和大牛哥睡。”那少女大怒,又是啪的一声,打在刘大牛左脸。这一掌力气好大,刘大牛登时骨碌碌滚出数尺,撞上一张桌子,眼前金星直冒,鼻血长流,爬在地上,那里还能说出话来?那少女怒道:“你这淫贼,这么小的年纪,竟敢做下如此无耻勾当,我杀了你!”那少女怒极,提刀而来。李雪玲尖叫一声,挡在刘大牛身前,叫道:“你要杀便杀我,不准你杀大牛哥!”那少女一鄂,伸手提起李雪玲,推在一旁,怒道:“你还敢护着他!?难道你不知清白已被……已被……”说到这里,只觉羞与出口,刀光一闪,直向刘大牛头顶砍下。李雪玲惊声尖叫,刘大牛暗道罢了,头顶风声呼呼,他勉力往左一滚,骂道:“你妈的,住手!”这一骂,那少女更怒,单刀顺手一转,已架在刘大牛后颈。李雪玲大急,双目中尽是泪水,她早将刘大牛当做唯一亲人,眼看这唯一亲人也要如爷爷一般,流血睡觉,自不答应。扑上去护住刘大牛,口中直叫:“不准你打大牛哥,我不准你打大牛哥!”说着,心中又惊又怕,哭出声来。她双手抓住刀锋,用力往一旁推去,刀锋划过,她一双小手鲜血淋漓,兀自不觉疼痛。那少女吃了一惊,不敢抽刀,看她哭得伤心,面上神色不定,怔愣半晌,叹道:“你放开吧,我不打他。”李雪玲哭道:“我不信,你这坏人,你先走去那边,我才放手!”那少女当即松手,后退数步,说道:“放开吧。”李雪玲扔下单刀,拉起刘大牛道:“大牛哥,你怎样?”刘大牛呼一口气,他心中极是感动,李雪玲舍命相救,这一份同生共死的心愿,刘大牛在后世从未尝过,此时见她竟毫不畏死,心中感动之下,鼻子一酸,忍不住滚下两行清泪,微笑道:“我没事,你干么这么傻?你若死了,教我怎么办?”李雪玲哭道:“这人太坏,大牛哥,你和我走吧?我们不要在这里,去那里都成。”刘大牛柔声道:“你还听不听我话?”李雪玲道:“我听。”刘大牛笑道:“好!那你别哭啦。”李雪玲慢慢止住哭声,小声道:“我手疼。”刘大牛看到她手上鲜血,登时大怒,喝道:“你怎地伤她?有伤药没?快拿出来!”那少女递来一包药粉,刘大牛面色铁青,小心敷好金疮药,从衣衫上撕下一摆,小心裹好,李雪玲不住倒吸冷气,显是疼得厉害。待包好伤口,刘大牛面容沉静如水,说道:“你救过我们,也伤过我们,如此功过相抵,日后我们各不相欠,你若再敢起意伤害雪玲,我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不惜任何手段!”他说到这里,看一眼桌上,接着道:“我对着蜡烛发誓,绝不食言!”李雪玲听他说的郑重,正自不解,待听到他说“对着蜡烛发誓”那少女和李雪玲均忍不住笑意。那少女丝毫不敢轻视,在那院中之时,已觉这人年纪幼小,便智计过人,着实厉害。转念又想若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吓倒,她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冷冷的道:“雪玲的事,轮不到你这小子来说,你也没资格。”刘大牛不理会她,轻轻拉住李雪玲,知她手掌疼痛,是以抓住她手腕,说道:“我们走吧。”李雪玲大喜,笑道:“好,我们不住这里。”那少女怒道:“站住,谁让你们走了?”刘大牛道:“若想杀我们便快些,先杀雪玲,否则你若杀我,她又会阻拦,定然又要受些小伤,我不想她死前仍要吃些苦头。”那少女动容道:“你竟能如此为她着想?你到底是不是个五岁的娃娃?”刘大牛道:“我六岁。”那少女直盯刘大牛双目,却不说话。刘大牛夷然无惧,他死过一回,如今再死,已赚足五年人世之乐。

过了半晌,那少女见他目中竟有坦然之色,叹道:“即是如此,今夜由我做主,你们二人定亲吧。”刘大牛大吃一惊,跳起来道:“什么?你说什么!?”那少女怒道:“你二人均愿为对方去死,如此还不结为夫妇!?”刘大牛错愕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笑道:“看你挺正常的,不料你也是傻子,你瞧我们二人多大?你要我们结为夫妇?你有病吧?”那少女道:“又不让你们立时拜堂成亲,待你们长大些,再成亲不迟。”李雪玲疑惑道:“大牛哥?拜堂成亲是干么?”刘大牛苦笑道:“便如你爹娘那样,叫做夫妇。”转向那少女道:“别说我们二人此刻不能定亲,纵是能定,雪玲只是我小妹妹,并非能我和一生相守之人,我岂能误她终生?”他这话有理有据,实不像是一个六岁小娃娃能说出来的。那少女怒气又生,道:“你和雪玲已然同床……共枕,你不娶她,传将出去,她一生清白岂非被你尽毁!?”说话时口气越来越重,大有威胁之意。刘大牛笑道:“我知道啦,我知道你为何打我,原来如此。”那少女道:“怎样?”刘大牛道:“我告诉你,在李府之时,我从未和雪玲睡在一房,李府那么大,我哪里不能睡?怎会不知女子清名?你也忒煞糊涂!”那少女道:“当真?”李雪玲插口道:“当然,我和大牛哥的房子离着好远。”其实中间仅隔一个院子,她嫌麻烦,所以总说刘大牛睡的离她太远。她一个四岁的小娃娃,从未独自一人入睡,初时自然害怕,刘大牛哄她几次,慢慢习惯。那少女神色一松,面上颇带歉然之色,说道:“对不住,我以为……”刘大牛冷哼道:“这两掌挨的冤枉,险些因此去鬼门关,嘿嘿,对不住?”那少女道:“我也是一时情急,你别放心上。”刘大牛无故挨两巴掌,心中怒极,暗想:“你这白痴,话都不会听,随意出手打人,不听人家解释,居然还差点取我性命,真是白痴。”当下不再理她,说道:“走吧。”那少女道:“你们不能走。”刘大牛气往上冲,怒道:“你还要怎样!?”那少女面色一沉,道:“要走你走,雪玲留下。”刘大牛嘿嘿冷笑道:“你是何人?雪玲是我妹妹,自然跟着我走,你若要强留,不妨用那柄单刀先砍死我!”他胸中怒气渐盛,眼看那少女没完没了,颇有些失去理智,大声道:“雪玲快跑,我看她今日能否踩着我尸体过去!”俯身拾起地上单刀,递给那少女道:“来!杀我!”此刻刘大牛额头青筋暴起,面色通红,双眉紧皱,显是怒极。李雪玲从未见过他如此发怒,顾不得手掌疼痛,拉住他道:“大牛哥,别生气,是雪玲不好,你骂我吧,别生气啦!”刘大牛温言道:“与你无关。”转向那少女道:“来啊!”那少女那能想到一个小娃娃竟有如此气势,不觉退了一步,说道:“我是雪玲的姐姐,我要留她在身边照顾有何不对?”刘大牛愕然道:“你是她姐姐?亲姐姐?”那少女道:“我叫李妍。”刘大牛沉声道:“胡说八道,你若是她姐姐,怎会有如此一身好功夫?她全家被灭门,你又怎能无事?”李妍面色一沉,说道:“爹爹贪花好柳,从未将我妈妈放在心上,我妈妈苦命一声,痴等爹爹一十三年,终是……”她眼圈一红,泪光莹然,道:“终是不能等到爹爹,直到临终时,才告诉我。”刘大牛暗道:“难道李旭林也生一大堆女儿?和段正淳一样?”李妍接着道:“我妈妈一个弱女子,无法照顾我,送我去月华庵,跟着慈信师太学习武艺,我武艺有成,妈妈却含恨而终。”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低声抽泣。看她年岁,也不过十一二岁,刘大牛心中暗叹:“十一二岁的娃娃,在后世仍自上学,什么都不懂,她却已独自漂泊江湖。”叹道:“既然你是雪玲的姐姐,那我也放心,雪玲留在你这里,想来你会尽心保护,看来你年岁也不大,是吧?”李妍道:“我十三岁。”刘大牛道:“我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便走!”李雪玲道:“大牛哥,你走去那?”刘大牛苦笑道:“去找我姐姐,也不知她现下如何。”忽然问李妍道:“你爹叫什么名字?”李妍愕然道:“家父名讳旭林。”问道:“怎么啦?”他毫不犹豫冲口而出,刘大牛心知不会有假,当下拉李雪玲去房中,哄她睡下。这才来到厅上,和衣躺在桌上,好在这桌子不小,倒也是张小床。李妍心中暗暗点头,吹熄了灯,也去休息。

不知何时,一股凉意袭来,刘大牛双目一睁,屋中黑暗,窗外星星闪亮,想来是个大晴天。他缩缩身子,其时繁星点点,不知时辰,他闭上双目,又自睡去。这一次但觉身子极冷,忍不住要睁开眼睛,不料眼皮无力,说什么也睁不开,又觉身子极热,似有人往口中灌下汤水,味道极苦。迷迷糊糊中,再次醒来,他浑身无力,双臂下撑,不料头昏脑胀,寻思:“我这是怎么啦?”他无力坐起,当下也不起身,鼻中闻到一股香气,但觉身上极是软和,寻思:“我到那里拉?难道我回来现代?是在医院?”想到这里,他心中兴奋,忍不住叫道:“护士,护士在么?”他呼喝两声,那有人在?往四周看去,入眼木制窗户墙壁,心中不禁大失所望,寻思:“我不在北京,更不会跑到古城西安,那会有这种房子?”门外一人抢进房来,双目漆黑灵动,边奔边道:“大牛哥,这几日你总不醒,可吓坏我啦。你快起来,陪我去玩。”这人正是李雪玲。她手上伤口结痂,想来再有数日,便能痊愈。刘大牛苦笑道:“怎么回事?我怎地躺在床上?”李雪玲道:“姐姐说你生病啦,后来我们把你搬到此处。”刘大牛忍不住笑道:“搬我过来?你们搬家么?”李雪玲嘻嘻笑道:“姐姐是这么说的,她见你晕倒在桌上,才搬你过来的。”刘大牛道:“恩,搬过来,不错。有没东西吃,我饿啦。”李雪玲转身奔出房去,大声道:“大牛哥等我一会。”声音远去,想是去厨房了。刘大牛心中感动,有这么个妹妹也不错,最少有人关心。李雪玲片刻既回,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原来此时正是午初,李妍正在做饭,听说刘大牛已醒,当即煮碗面条出来。

那日刘大牛睡在桌上,身上衣衫单薄,睡到中夜,抵挡不住寒气,又发高烧,又神智迷糊。好在几日下来,病情慢慢稳定,他也因此能好好休养几日。这一日阳光明媚,时至三月初,雪水慢慢融化,太阳晒在身上,颇觉春意浓浓。刘大牛搬张椅子,坐在院中,身边坐着李妍、李雪玲二人。刘大牛问道:“你那日怎会及时救我性命?”李妍道:“妈妈告诉我身世之后,一路奔来,当夜潜进李府,欲寻爹爹,看到那白衣少年跟在你们身后,鬼鬼祟祟的,于是暗中跟着你们。”刘大牛笑道:“原来如此,你是浙江人么?”李妍奇道:“你怎会知道?”刘大牛道:“我瞎猜的。”李妍显是不信,说道:“你瞎猜也能猜中?”李雪玲插口道:“浙江是何物?”刘大牛苦笑道:“那是一个地名,在南边,很远。”他将身上残阳真诀拿出来,递给李妍道:“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李妍接过一看,心中一惊,说道:“这是武功秘籍!?”刘大牛道:“不错,我不认得字,你教我。”李妍愕然道:“你不认得字?”李雪玲笑道:“他还没我认的字多。”李妍微笑道:“你要我教你识字?”刘大牛皱眉道:“不学!你只要念给我听便成,还要解释意思。”李妍道:“你干么不自己学好字再练?”刘大牛道:“时日太短,我不能再耽搁。”李妍神色一动,问道:“你要去那?我能帮你么?”刘大牛道:“不必,我能应付。先看看那书里写的什么?”李妍怒道:“你瞧不起我么?我武艺低微,帮不上你忙?”刘大牛陪笑道:“你能帮我一生么?你现下不教给我,那只好一生都待在我身边。”李妍脸上一红,怒道:“你这人油嘴滑舌,不是好东西。”低头翻书,念道:“武功者,杀人之技也,用之造福,天下幸甚。用之为恶,则众人遭殃。余多年心血而成,毕生所学,尽囊此书,盼得此书者善之善之,若能杀尽天下仇寇,当不失余威名。”她微笑道:“这人口气不小,居然说什么杀尽天下仇寇,嘿嘿,胡吹大气。”李雪玲道:“吹牛么?我也会。”刘大牛道:“你接着往下看。”李妍笑道:“接下来是休息内功之法,我念给你听?”刘大牛道:“快念快念,你再教我如何运气。”他想到马上要学到传说中的内功,忍不住身子颤动,兴奋之极。李妍道:“余一生武功,为重内力,需知力为技之本,无论速度,反应,技击之术,不外乎意在力先……”她说一段,刘大牛听一段,李妍告诉他如何运气,如何用心念控制内息,如何行走与全身诸穴。刘大牛练习半晌,丝毫不觉丹田中有李妍所形容的那股微弱气流,茫然道:“你说的那种感觉,为何我却没有?”李妍奇道:“怎会没有?你是否照我说的做?”刘大牛道:“自然,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李妍皱眉道:“这可奇了,怎会没有?这书中说,习练此功入门极易,内息运行一个周天,自然形成内气。”刘大牛道:“为何我没有?”盘膝坐下道:“我再试试。”不料这一练,仍是丝毫感觉不到内息运行,他枯坐一个下午,险些睡过去,心中大是颓废,心烦起来,怒道:“这什么鬼功夫?怎地我练半天也是无用?感情那老头骗我?”李雪玲哈哈大笑,说道:“大牛哥真笨,那老爷爷很厉害的,他怎会骗我们小孩子?”刘大牛一想也是,苦笑道:“难道真是我太蠢么?”李妍不禁莞尔,低声道:“不如你试试宁心静气。”刘大牛道:“好吧,再试试,若还不成我……”想说句狠话,又不知该怎么说,脸上顿时通红。李妍笑道:“不成明日再试,终有一日能练成的,你这么容易便灰心么?”

原来刘大牛心中只想早日练成绝世武功,立时感受内息澎湃的感觉,他对那种感觉极是神往,心中一时激动,那能静下心来?练内功却首要静心,心中不起波澜,纯以心念控制身上呼吸、内息运行。他心中无法平静,自然也无法感受到那股微弱之极的内息,这道理也是日后神功自成,才慢慢懂得。此时他又急又恼,半个时辰过去,仍是毫无进展,他练到此处,气往上冲,双目一睁,起身离去,丝毫不理会身后二人,也不说话。李妍和李雪玲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次日一早,天色慢慢阴沉下来,微风吹过,又有雪花飘下,其中夹杂雨水,冷意蛊然。刘大牛吃过早饭,顿觉无事可做,那内功他练不来,不觉想到刘扬君,寻思:“已两个月有余,姐姐不知如何,唉,我这做弟弟的当真失败,如今想不到法子去救她,我又怎对得起娘亲?”想到这里,他脸上一红,又想:“不错,我若不能救姐姐,岂非禽兽不如?娘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唯一的骨血如无法留下,爹娘在天之灵,恐怕要恨死我!”他心中好生惊恐,双膝一软,跪下磕头道:“爹,娘,你们放心,大牛这便去寻姐姐,定要救她出来!”起身进入房内,李妍正自做饭,李雪玲在一旁帮忙。吃过早饭,刘大牛道:“我有事要离开数日,你帮我照顾雪玲。”李雪玲顿不答应,拉住他手道:“大牛哥去那?我跟你一起,你可别想甩掉我。”刘大牛柔声道:“雪玲听话,大牛哥去办点事情,带着你不方便,你跟妍姐姐住几日。”李妍道:“雪玲是我妹妹,这话不必你来说,我自会照顾她,你不练武功了?”刘大牛狠狠的道:“想来我和武功无缘,不练也罢!”李妍道:“不如今日再试试,若还是不能凝聚真气,那便不练。”刘大牛道:“我此时尚有要事……”李妍道:“你放心,雪玲我会照顾,练内功虚心无旁骛,古井不波,否则极易走火入魔。”刘大牛奇道:“心无旁骛?古井不波?”他听到这句话,当下坐在一旁,也不理会是否不雅,长呼几口气,强自压抑心神,待心情平静许多,按照昨日李妍教导方法练习。这一次他方动念,登觉小腹微微颤动,果然有一丝如游鱼般的气息游动,这股气息极是微弱,刘大牛大喜过望,忍不住叫道:“有啦!有啦!我感觉到啦!”李妍二人吓一大跳,她道:“别叫,练功最忌分神,你想走火入魔?”刘大牛面上神色极是兴奋,他终于感觉到那传说中的真气,对他一个来自后世之人来说,岂非只天上才有的事?如今心情岂能平复?忍不住大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李雪玲二人听他声音沉厚,曲风从所未闻,词中之意并不晦涩,李雪玲还罢了,李妍心神激荡,待他唱完,当即叫道:“好!好曲子!”刘大牛哈哈大笑,说道:“自然是好曲子,我唱的能差到那去?”李妍惊道:“此曲是你所作??”刘大牛脸上一红,说道:“不是,我听别人唱的。”李妍道:“吓我一跳,词中沧桑感十足,你一个六岁的娃娃,岂能作出这等好词?”

既已练出真气,刘大牛心下安静许多,心想:“我还是早日将武功练成,如此救姐姐机会大点。”因此一日日耽搁下来,时光如水,忽忽一年将尽,刘大牛身子长高不少,面色黝黑,瞧来更加丑陋,他自那日练出真气,每日里勤练不辍,到此时,残阳真诀算是练完,其中再无可教之处,待日后修为渐深,内力自然愈厚。残阳真诀上还有一套掌法,一套剑法。刘大牛将剑法传与李雪玲,自学那套掌法。那套掌法一共十六招,名曰“泣血十六掌”,李雪玲学的乃是残阳真剑,招式繁琐,批亢捣虚,以一个“破”字为意,颇有些相似独孤九剑,并无独孤九剑那种剑意,却非可破尽天下招式。

这一日,刘大牛练完最后一页,舒一口气,天色灰蒙蒙的,一阵北风吹来,片片雪花撒将下来。这已是今年第四场雪,他们三人在此相聚一年,暗想:“如今我既学会武功,当去寻找姐姐,早日救她出来。”当下向李妍二人说明,李雪玲定要跟他一起去,刘大牛连哄带骗,到得最后,忍不住虎起了脸,怒道:“不成便是不成!任你如何求肯,总之不成!”李雪玲泪光莹然,大声道:“我不管,我定要去!大牛哥不让我跟着,我偷偷躲在你身后!”刘大牛叹一口气,说道:“我不过几日能回,你这丫头定要给我添乱?你听不听我话?”他无奈之下,又出这招。李雪玲呜咽道:“我……我听。”刘大牛温言道:“听我说,这一次不是去玩,否则大牛哥也不舍离开你,这才去几日,想来不会有事,乖乖在家听妍姐姐话,知道么?”他将残阳真诀交给李妍,说道:“替我好生保管。”李妍目中亦有不舍之色,笑道:“若是找人打架,别忘记来寻我!我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刘大牛笑道:“那是自然。”李雪玲泪珠儿终于滚滚而下,刘大牛硬起心肠,踏雪而去,身影慢慢不见,李雪玲大声叫道:“大牛哥……你可快些回来……”

风雪如故,刘大牛眯着双目,独自走在官道。午时将至,风雪颇大,道上行人稀少。他胸中烦闷,来到城中,已是午后,随意吃些东西,往府衙走去。一年前既是官兵杀他娘亲,想来刘扬君也被官兵抓去,他不知如何查探,暗想如今我武功有成,那还怕你们干么?直接闯进去便是。来到府衙,门口四名官兵把守,腰间刀鞘上结着一层冰雪,四人不住跺脚,想是冻得狠了。刘大牛也不理会,径直而入。一名官兵拦住他道:“那里……”这句话还未说完,刘大牛左掌按在那人胸口,内力一吐,那人口中狂喷鲜血,委顿在地。刘大牛心中大喜,寻思:“这内力果然厉害!”旁边三名官兵又惊又怒,齐声喝道:“好小子!”一人拔刀砍下,另一人伸手来抓。还有一人伸腿踢出。刘大牛身子一闪,跃开数尺,忽然前冲一步,已抓住使刀那名官兵,将他兵刃往左一带,挥刀砍向右首一名官兵。右首那官兵猝不及防,叫道:“是我!”哧的一响,他右臂登时鲜血长流。刘大牛哈哈一笑,单刀刀柄回撞,喀拉拉声响,将手中那名官兵胸口肋骨撞断,松手放开那官兵,另一名官兵眼看这小娃娃举手间打倒三人,身手极是可怖,尖声大叫:“快来人呐!有人闯进来啦!”刘大牛毫不理会,说道:“你喊吧,叫他们都出来。”那官兵身子发抖,不敢动弹,呆立一旁。其实门口动静不小,府衙中早有人去通报,霎时间奔来数十人,均手执兵刃。刘大牛不待众人奔近,足下一点,窜上前去,肘撞足踢,但听惨叫声响,那些人并无武功,平日也仅能欺悔平民百姓,对上江湖好手,那有丝毫还手之力?刘大牛片刻间打倒众官兵,并未施以重手,微笑道:“还有人么?”门口那名官兵兀自怔愣,说道:“没……没啦……”刘大牛嘻嘻笑道:“找你们大人出来吧。”那官兵快步走下台阶,说道:“我家大人尚在房中,请跟小人来。”

刘大牛跟在那官兵身后,转过三进房子,来到一处庭院之前。此处小桥流水,虽是隆冬,仍有江南烟雨之意,看来这院子主人颇是不凡。那官兵走到此处,低声道:“大人便在房中,小人去通报。”刘大牛挥手道:“通报什么?”走上前去,踢开房门,房中空空如也,那有人影?他疑惑道:“人呢?”不听回答,转身看去,那官兵早已不见踪影。他心中暗骂,四处巡视一番,便连丫鬟仆人也不见一个,似乎整个府衙的人全死光了。刘大牛气往上冲,寻思:“看来我还是太菜,怎会想不到那官兵逃走?这所谓的大人不房中,茫茫人海,我到那里去寻他?”转念一想:“在他家等他,我不相信你做官的,竟不敢回府衙。”心念一定,来到大堂,居中而坐,闭目调息起来。

不过片刻,但听足音响起,数人疾奔而至。他睁开双目,入眼一个英俊儒雅的面庞,正是一年前那白衣少年,他身后跟着五人,四人身穿士卒衣衫,一人满脸胡子,三十来岁年纪,双目有神,瞧来颇为威猛。刘大牛嘻嘻笑道:“怎地来这么几人?你们大人到底躲那去啦?”白衣少年喝道:“那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来府衙撒野?下来!”随着话声,他一剑急出,直指刘大牛胸口。这一剑极快,势若闪电,剑尖颤动,嗡嗡作响。满脸胡子那汉子见他剑法精妙,大声喝彩,他身后那四名官兵全然不懂,只是上司口中喝彩,他们若不说话,岂非有看不起人之嫌?是以也大声叫好。刘大牛不敢怠慢,身子一闪,挥掌拍出,正是一招“浑然天成”这一招左掌后收,右掌画圈,食中二指微曲,既能打穴,亦能直拍,中宫直进,已是泣血十六掌中精妙招数。白衣少年大吃一惊,但觉劲风扑面,呼吸为之一滞,剑尖略偏,竟被他掌风荡了开去!泣血十六掌本是刚猛之极的招数,对敌之际,胜在力大威猛。而此掌法另有一个好处,便是打出一掌,施掌之人本有六分力道,它却能发挥出十分,如此才能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也才能称得上“泣血掌法”。白衣少年一鄂之下,刘大牛手掌已伸至面前,他但觉呼吸不畅,足下一点,跃出丈余,退在一旁。面上神色不定,怒道:“你这是什么掌法?”刘大牛嘻嘻笑道:“我只出一招,你招架不住啦?”白衣少年面上阵青阵白,怒道:“我一时不查,再来!”再来二字出口,白衣少年揉身而上,手中剑光闪闪,连刺一十八招。一剑快似一剑,他足下连点,不住纵跃来去,知刘大牛力大沉猛,身法连闪,竟不给他接招机会。这么一来,刘大牛登觉吃不消,眼前剑光点点,全都指向身上要害。他泣血掌法初练未久,毫无打斗经验。

此时白衣少年不和刘大牛正面对敌,以身法取胜,他渐觉头晕脑胀。待到后来,自顾自将十六掌翻来覆去的打出,浑然不知能不能打到敌人。白衣少年越斗越快,心中暗暗高兴,寻思:“可吓我一跳,以为你这小子如何厉害,也不过仗着一套掌法而已。”斗到此刻,他胜券在握,哈哈笑道:“王兄,这小子内力不错,掌法颇为神妙,你能瞧出来历么?”满脸胡子那人微笑道:“他毕竟年纪尚幼,纵然打娘胎练起武功,又能强到哪里去?不过我瞧这小子掌法却有些眼熟,便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白衣少年身法连闪,手中长剑刷刷,疾刺九剑,口中说道:“江湖上力大沉猛的掌法不少,这等霸道掌法,我也从未见过,不知这小子从那学来这套掌法,竟敢来府衙撒野!王兄瞧我拿下他。”这个“他”字出口,白衣少年手中长剑忽然掷出,直刺刘大牛。刘大牛听他一边打斗一边说话,显是不把他瞧在眼中,心中早已大怒,敌人身法滑溜如鱼,他足下连点,竟是连敌人身边三尺之内也无法攻到,他不禁大悔:“我自以为武功已然登峰造极,谁知竟连这小子都打不过。一年前他尚不敌李妍,如今我连他也打不过,岂非和李妍相差更远?我怎地从未和李妍切磋过?早知如此,我更该加倍努力才是,现下怎么脱身?”眼前白光闪动,那柄剑疾飞而来,刘大牛侧头闪避,忽然一刀迎面砍来,刀势猛烈。却是白衣少年随身而退,顺手拔出满脸胡子那人腰间单刀,他一退一进急如闪电,中间竟无丝毫停顿。刘大牛想也不想,侧身让开一步,左掌斜挥,猛击而下。敌人好容易要来和他正面对敌,刘大牛岂能放过这等良机?不料刀光一转,白衣少年单刀亦脱手掷出,跟着足下一闪,滴溜溜转个圈子,右手扣住刘大牛肩头,运劲捏下,卡擦一响,刘大牛肩骨立断。这一掷一转极是高明,刘大牛全神发掌前击,不料敌人兵刃两度脱手,以此诱敌,近身施展擒拿手法,他对敌经验不足,是以吃了大亏。满脸胡子那人哈哈大笑道:“黄兄武功精奇,王某佩服!佩服!”他身后那四名官兵陪笑道:“黄公子武艺高强自不必说,这小子胆敢胡乱撒野,这些苦头倒是便宜他了。”白衣少年微笑道:“带他下去吧,大人交代之事办妥,我也该回去啦。”满脸胡子那人笑道:“黄兄好容易来一趟,我怎么也要好好招待黄兄,否则大人怪罪下来,说我王希然不会办事,岂不罪过?”原来这人却是王希然。那日他回来不久,立时带兵去追鲁建明二人,追至终南山,发现鲁建明尸身,李雪玲不见踪影,他心中怒极,死去二十余名官兵,竟无法捉到李轩亦一家,他也算无能之极,如何交代上差,着实让他头疼不已,来到竹屋,心情烦闷之下,随手杀死吕慧茹,听到刘扬君惊声尖叫,他清醒过来,大错已然铸成,无可挽回,当下将刘扬君带回府中,这一年来好生将养,总觉对她不住,心中亏欠良多,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刘大牛左肩骨折,冷汗涔涔而下,他强忍痛楚,白衣少年笑道:“王兄盛意,绝念再不应允,岂非不识好歹?”王希然哈哈一笑,说道:“那我二人还等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白衣少年忽然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眼熟。”一年前他见过刘大牛,那时刘大牛面色苍白,又是灯下,他早已忘却,此时歪着头想一会,也想不出来,哈哈一笑,和王希然携手而去。那四名官兵走上前来,一名官兵啪的一声,打在刘大牛脸上,怒道:“你小子胆大包天,来府衙捣乱,可不是活得不耐烦啦?”他身旁一个瘦脸官兵笑道:“既然这小子活得不耐烦,咱们哥儿几个还客气什么?”几人哈哈大笑,拉着刘大牛来到院中,给他锁上手铐脚镣,叫来一辆马车,呼啸一声,来到城北牢中。

至此,刘大牛心中悲愤,暗想:“姐姐没救出来,我倒先蹲进大狱!当真是岂有此理!刘大牛啊刘大牛,天下还有比你更蠢之人么?你练一年武功,便自以为无敌天下么?你可将天下英雄瞧得太小,那有你这么蠢的小子?”又想:“那白衣服的傻子自称绝念,王希然叫他黄兄,难道他叫黄绝念?我记下你了,刘大牛若能不死,此仇必报!”那四名官兵说不客气,还真是不客气,也不理会他左肩断骨,拳打足踢,刘大牛口中呕血,昏晕在地,几人这才住手。次日又来数名官兵,并非昨日那四人,乃是被刘大牛在府衙打倒的那些官兵,他们身上带伤,有的断臂,有的断足,均知刘大牛已被擒住,但觉数十人被一个小娃娃打倒,面上无光,强忍痛楚,来到狱中,要揍他一顿出气。刘大牛浑身是伤,爬在地上,奄奄一息。数名官兵毫不犹豫,一顿拳打足踢,他们虽无武功,出拳颇是不轻,刘大牛本有伤在身,如此接连数日,日日挨揍,到得后来,伤势慢慢沉重,已然进气少,出气多,眼见不活。牢中幽暗,也无棉被,这几日他食不下咽,心中极是焦躁,整日价被官兵强揍,早觉生无可恋,寻思:“我还是死的好,如此下去,总有一日被他们活活打死!”他肩头断骨无人医治,肩骨突出,疼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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