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刘大牛练一会功,已能慢慢坐起,但觉四肢百骸无不真气流动,又惊又喜,内力好像颇有进境,他茫然不解。【高品质更新】原来小黑乃是那少女养的一条狗子,刘大牛听到答案,哭笑不得。到晚饭时候,周素兰的爹爹回来,肩上扛着一只狍子,手中提着一只山鸡,一只野兔。他三十来岁年纪,背负长弓,手握铁叉,浓眉大眼,膀宽腰粗,极是威武。刘大牛暗暗喝一声彩,说道:“小子刘大牛,多谢大叔救命之恩。”那汉子微笑道:“小事而已,你顺水而下,也是极巧,看来你我二人倒有缘分。”白芷灵道:“大叔还是别和他有缘分的好,这人一肚子坏水,保不定那日会恩将仇报。”那汉子哈哈笑道:“小娘子数说男人不是,天下宁有此理?”白芷灵脸色涨的通红,怒道:“你这浑汉,谁是他小娘子!?”那汉子不理她,对刘大牛挤眉弄眼道:“脾气不小,小兄弟可有的苦头吃啦!”刘大牛苦笑道:“大叔误会啦,她是官家小姐,我不过一个穷小子,那能配得上人家?”那汉子奇道:“难道你二人不是私奔出来的?”白芷灵大怒,呼的一掌往那汉子面上打去。那汉子后退一步,双眉一沉,说道:“你敢对我动手!?”他低眉沉喝,自有一股威严之气,白芷灵不敢在他身上撒气,抢上两步,呯的一拳打在刘大牛左眼。刘大牛猝不及防,他虽能坐起,手臂仍是不能格挡,待伸臂去拦,眼眶早中,登时泪水横流,捂住左眼,道:“你干么打我?”白芷灵目中泪水滚滚而下,怒道:“若非你这淫贼捉我出来,我岂会吃这等苦头!?你这淫贼害我好不辛苦,我恨不得杀了你!”说完掩面奔出。此时夜色渐浓,刘大牛生怕她遇到危险,挣扎着下床要去寻她。周素兰奔出去道:“我去追白姐姐!”话声渐远,那汉子道:“这小丫头一点礼数也无,不知她爹是如何教导的。”伸手替刘大牛把脉,但觉他脉象平稳,点头道:“再过几日便能痊愈,你安心养伤。”刘大牛道:“多谢大叔。”那汉子道:“不必客气,我累得你无故挨一拳,当是赔罪吧,过几日我要去西北,你们伤好,也能早日离开。”刘大牛道:“不敢请问大叔尊姓大名?”那汉子微笑道:“我姓木,名百弓。”刘大牛奇道:“周姑娘岂非是大叔女儿?”木百弓目光凛然,说道:“她是我养女,并非亲生女儿。”刘大牛被他目光一扫,心中大吃一惊,只觉此人神态威猛,气势凌然,大非常人,不敢与他对视,低头道:“小子一时失态,尚请大叔不要挂怀。”木百弓笑道:“此等小事,我怎会介怀?小兄弟瞧我是如此小气之人么?”哈哈一笑,出房去了。
不过一会,但听临房声响,周素兰与白芷灵二人归来,刘大牛心中稍安,沉沉睡去。修养半月有余,这一日,阳光明媚,四人齐聚一堂,摆上酒菜,木百弓言明今日离去,刘大牛对他极是钦佩,知他身有要事,自无法多留,二人喝酒谈天,畅聊天下时事。刘大牛来自后世,一些理论说来往往一语中的,剖析明白之后,木百弓只觉大是有理,不觉对他刮目相看,但觉这小子性格有些优柔寡断,然思维活跃,头脑灵活,不拘泥于世俗礼教,对天下大势看得极是通彻,宛若一个数十年的老江湖一般。他初时见白芷灵无礼动手,刘大牛毫不生气,颇觉这人是个软骨头,有些瞧不起他,此时看来,倒觉他洒脱不羁,是个人物,心中存了结交之心。
白芷灵面色阴沉,不时骂几句淫贼,想到爹爹,竟是食不下咽。周素兰乖巧之极,不时与二人笑闹玩乐,刘大牛心中阴霾一扫而光,数杯酒下肚,不辨东西南北。木百弓道:“小兄弟见解独特,发前人未闻,足见学识渊博,我们二人有幸相遇,实乃天地造化。”刘大牛伸手重重一拍桌子,叫道:“看你未必我大多少岁,你我二人意气相投,何不结为兄弟!?”木百弓微一迟疑,说道:“你我结为兄弟?”刘大牛拂袖而起道:“怎么?你看不起我?”木百弓哈哈一笑,说道:“我今年三十四岁,老起脸皮,便做你大哥啦!”刘大牛大喜,说道:“小弟今年十七岁。”二人携手而出,撮土为香,拜了八拜,刘大牛喜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木百弓跪下还礼,相携而起,两人齐声大笑。刘大牛酒量不佳,不一会,昏晕在地,醉的不省人事,周素兰嘻嘻笑道:“我如今是不是要叫他叔叔?”木百弓微笑道:“那倒不必,扶大牛进去歇息,今日怕是走不了啦。”
次日一早,四人相携下山,原来此处已是潏河下游,距长安数十里之遥。木百弓迟迟不放白芷灵离去,便是以为二人乃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其时闹起别扭,他年轻时错过一个女子,终生悔恨,不愿二人步他后尘,这才不说是何地界。白芷灵从未出过远门,自不认路。刘大牛与几人相聚及月,依依不舍,不愿白芷灵独自回去,生怕她路上遇到歹人,只得与木百弓洒泪挥别。木百弓道:“他日有暇,二弟来西北寻我,你我二人再好生相聚。”刘大牛道:“大哥此去西北,万事珍重。”语意诚恳,木百弓怦然心动,嘴张张合合,说道:“你也是,二弟,大哥有一言相劝,这女子对你毫无情意,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沉迷女色。”刘大牛脸上一红,白芷灵哼一声道:“他是淫贼,我岂会对他……”周素兰道:“大牛哥,记得要来西北看望我们。”木百弓微笑道:“好啦,天色不早,我们走了。”转身离去。刘大牛遥望二人身影消失,转而向东,说道:“我们走吧。”白芷灵道:“也不怕丑,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刘大牛道:“待前面有了市镇,我们去租辆马车,明日当能回去。”白芷灵听到“回去”二字,心中大喜,也不回嘴。
午时将近,二人腹中饥饿,来到一个茶馆,叫了两笼笼包子,一只肥鸡。这茶馆临着一条小路,路上良久不见一人,刘大牛正自大嚼大喝,忽听一人大声道:“店家,快来二斤牛肉,沏壶好酒!”声音响亮,刘大牛听得耳熟,转眼看去,那人口宽鼻大,面容清瘦,正是掳走白芷灵那人。那人看到二人,不待坐下,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喝道:“是你小子!?”刘大牛嘻嘻笑道:“你伤好了?又出来祸害良家妇女?今日教我撞上,你我二人好好分个高下!”那人神色不定,便欲立时动手,与之撕拼,但知他伤势只好了十之五六,此时动手,岂非自取其辱?他脸色阵青阵白,说道:“你干么阴魂不散的跟着我?是想杀我扬名么?”刘大牛淡淡的道:“你是势若临风?”那人道:“不错,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势若临风吴德胜。”说到这里,店小二捧着一坛酒出来,吴德胜探手一抓,将店小二掷向刘大牛,身子往后纵去,疾奔而去,叫道:“老子伤仍未好,你若想取我性命,便来追我吧!”他足下点尘不惊,身法快若闪电,霎时间奔出数十丈。刘大牛接过店小二,放下他身子,吴德胜已奔出老远,追击不上。白芷灵道:“我似乎见过这人。”刘大牛心道:“你自然见过,便是他擒你出来的。”远处数人纵马奔来,有男有女,衣衫明亮,俊秀儒雅,风采照人。
奔到近处,刘大牛看清,刘克海赫然也在其中,他与那少女二人垂头丧气,跟在一个老者身后。那老者神色慈和,大袖飘飘,长须花白相间,年约五十余岁,一副高人风范。刘克海左右二人,正是长脸汉子二人,尚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白面少年。几人勒马站定,圆脸胖子下马走来道:“店家,好酒好菜快端上来。”随手抛出一锭银子,斜眼扫过,说道:“各位请换个地方吧!”他背负长剑,神色凶恶,邻桌酒客敢怒不敢言,纷纷结账离去。圆脸胖子面上毫无喜色,瞪着刘大牛。白芷灵轻拉刘大牛衣袖,小声道:“我们走吧,这人凶恶的紧。”刘大牛那夜被长脸汉子逼下山崖,正不知如何找几人晦气。不料他没去寻那长脸汉子,圆脸胖子倒先来仗势欺人,他心中对二人毫无好感,怒气渐生,冷冷的道:“这茶馆又非你们所开,我在此处用饭,干你何事?”长脸汉子听到他声音,跃下马来,疾步上前,怒道:“你让不让!?”他话音未落,长剑哧的一声直刺刘大牛,偷袭之意毫不掩饰。原来他已认出刘大牛声音,生怕刘大牛将他那夜丑事抖出,是以一上来,便是厉害招数,要杀他灭口。这一剑快疾,刘大牛看得极准,伸指弹出,叮的一响,长脸汉子长剑飞向半空,直飞出五六丈远,方始落地。他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大牛内力竟如此深厚,长剑飞出五六丈远,自己纵是全力投掷,也万万无法做到,刘大牛随意一指,竟有如斯威力?他怔愣半晌,但觉半边身子酸麻,面上阵青阵白,不知该当继续上前动手,还是知难而退。那老者惊咦一声,说道:“少年人功夫不错,不知师承何派?”他声音柔和,听来若和风絮柳,醉人心魄。刘大牛又惊又喜,寻思:“原来我武功不是差劲到无以复加,那吴德胜想是颇为了得,这才和我打个平手。这人骄傲的紧,以为他天下无敌,却吓我一大跳。”原来长脸汉子长剑刺来,剑法虽快,剑上劲力极弱,他心中不解,伸指一试,居然一击败敌。
刘大牛心中大喜,兀自愣神,圆脸胖子举棋不定,心知武功稍逊长脸汉子一筹,长脸汉子既一招落败,他如何能是敌手?只是师傅问话这小子竟敢不答,他这做弟子的若不为师分忧,岂能说的过去?待见白芷灵双目咕噜噜乱转,想也不想,哧的一剑往白芷灵刺去。白芷灵不会武功,焉能闪避的过?噗的一声,胸口中剑,她尖叫出声。刘大牛被她一叫,登时回过神来。白芷灵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已自昏倒一旁。刘大牛惊怒之下,抱起白芷灵,叫道:“你怎样?快醒醒!”白芷灵胸口鲜血直冒,幸而这一剑刺偏,否则伤了心脏,她早已毙命。圆脸胖子抽剑疾退,刘大牛顺着长剑望去,圆脸胖子正自转身奔去,他恼怒之下,浑然天成随手拍出。他这一掌含怒拍出,劲力大的出奇,那老者抢上相救,奈何距离远了,终是不及救援。圆脸胖子大叫一声,身子前冲数丈,倒翻在地,已然毙命。便在此时,白芷灵呻吟一声,刘大牛伸臂抱住她,只听白芷灵颤声道:“好……痛……我……我怎么……”眼看白芷灵胸前鲜血染红一大片衣服,刘大牛不会点穴止血,空自内力深厚,束手无策。那老者沉声道:“小娃娃,起来接招。”刘大牛知白芷灵若再流血,绝无幸理,手忙足乱的用她衣服堵住伤口,回头喝道:“谁会点穴止血!?快来!”他心中悲愤,喝声中运足内力,震得几人耳鼓嗡嗡作响,那老者身子一晃,暗惊这少年内力之深。刘克海忽然道:“我会!”那老者森然道:“退下!”那少女抢上两步,来到刘大牛身边,她已认出二人,低声道:“我来吧!”运指如风,点下几指,白芷灵血流登缓,刘大牛大喜之下,颤声道:“你有没金疮药之类的东西?”那少女道:“我带她进去敷药。”刘大牛正欲相谢,忽觉后心冷风悚然,他怀中尚抱着白芷灵,不及放下她,纵身跃出茶馆,突的一声,回首望去,长脸汉子抢过圆脸胖子的长剑,此刻刺在他适才立足之处。这一剑使力甚巨,一尺多的长剑,入土七八寸有余,刃峰似被何物咬住,他竟无法拔出剑来。刘大牛怒道:“你还要偷袭我!?”身随声进,挥掌往长脸汉子头顶击下。那老者道:“我徒儿纵不成器,也有老夫管教。”随着话声,碰的一响,与刘大牛对了一掌。刘大牛蹬蹬蹬退出三步,只觉血气翻涌,喝道:“再接我一掌!”左臂抱着白芷灵,右掌一圈,半空中画个圆弧,直击那老者胸口,手下绝不容情,已非比武较量,而是生死相搏。那老者面色惨白,适才和刘大牛对一掌,但觉此人年纪轻轻,内力浑厚,竟无穷无尽。这一掌劲力奇大,他不敢硬接,刷的一声,从白面少年手中抽出长剑,剑尖一点,刺向刘大牛右眼。刘大牛眼前寒光闪动,跃退尺余,那老者剑法森严,长剑灵动,飘逸凝重,兼而有之,大是难斗。挥掌逼开那老者,喝道:“且住!”那老者身子一顿,长须随风而起,直如神仙人物一般。白芷灵胸前剧痛,又已晕去,刘大牛道:“相烦姑娘先救我朋友。”那少女接过白芷灵,奔去内室。刘克海长剑掷来,叫道:“兄台用兵刃吧!”那老者大怒,喝道:“你是铁了心反我?”他人随声至,长剑一圈,劲力笼罩丈许方圆,剑尖虚点,竟看不出他要刺向何处。//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刘克海闪身相避,身法迟滞,伸手去抓长剑,左手点出,直指那老者胸口膻中穴,乃是与敌同归于尽招法。刘大牛自后抢上,他不会用剑,但当年曾教李雪玲残阳真剑,没吃过猪肉,岂能没见过猪跑?他在后世也常自看金庸小说,明白独孤九剑之理,虽说仅一套理论而已,然批亢捣虚,破字为意,却也似模似样。这一剑直指那老者后心,倘若那老者不转身迎敌,他能杀了刘克海,自己也能在他背后刺个透明窟窿。
那老者听到身后嗤嗤声响,暗暗惊异,知剑上灌注内力惊人,舍弃刘克海,侧身闪避,身子一转,斜退跨步,剑尖自下而上,直挑刘大牛左颊。刘大牛举剑撩削,剑刃平举猛砸而下,要凭深厚内力,震飞敌人兵刃。那老者知他内力深厚,这一剑若被砸中,只怕长剑立时被他砸断。那老者长剑不待使老,身法又转,自左侧刺出一剑。刘大牛手腕一转,刺他右腰。那老者喝道:“好剑法!”他长剑猛举,剑光闪烁间,如瀑布一般撒将下来,竟是无孔不入。刘克海骇然变色,叫道:“兄台快退!”他这一个“退”字出口,刘大牛反而抢上一步,长剑往那老者手腕刺去。那老者面露喜色,左一剑右一剑,刷刷刷连环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刘大牛步步后退,忽觉左肩一痛,已被那老者刺中。幸而刘大牛内力浑厚,逼的那老者无法近身,否则这一剑便将他半边身子也削下来。刘大牛痛出一身冷汗,知剑法不是自己所长,当下掷出长剑,那老者侧身闪避,刘大牛挥掌疾拍。他运足内力,掌风如刀,那老者须发被刮得胡乱飞舞,剑法虽厉,却也无法攻入刘大牛身周数尺之内。刘克海又惊又喜,寻思:“想不到这位仁兄武功高强若斯,早知如此,那夜与他一同离去,岂会被师傅捉到?原来他那日与人对掌,已自受伤,否则这几掌打出,我若不弃剑认输,也只有败亡一途。”
长脸汉子长剑仍未拔出,但觉二人打斗劲风猛烈,目光全被场中二人所吸引,索性不去拔剑,仔细观看二人动手。那老者身法快捷,来去纵跃灵动,便如狂风中一朵羽毛,随风飞舞,看似极险,又似游刃有余。刘大牛掌法刚猛,内力浑厚,泣血十六掌全力迎击,虎虎生威。烈日之下,刘大牛始终无法击到那老者,那老者也无法伤到刘大牛,二人这一相斗,竟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堪堪拆了百余招,那老者心下焦躁,寻思:“我乃堂堂一派掌门,居然奈何不了这毛头小子,传将出去,岂不笑掉江湖同道牙齿?”刘大牛内力流转,残阳真气越转越旺,丝毫不觉气喘,但觉每一掌打出,内力激荡之下,掌法愈加猛烈,初时尚处于守势,到得后来,于内力运用之妙,颇有心得,掌法更见凝重。那老者早看出刘大牛身法奇差,围着他四下转圈,盼望他一个疏神,立时纵上去刺他一个透明窟窿。岂料刘大牛身子略转,挥掌拍来,浑不理会他诱敌虚招,偏又掌力凶猛,逼得他无法近身。
又斗两百余招,那老者喘息渐沉,心中直骂:“你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学来这等半吊子功夫,若非你掌力凶狠,便是十个你小子,老夫也早毙了。”他身法大不如前,额头见汗,忽然跃退丈余,骂道:“你小子会不会打架?翻来覆去便是这些招数,不会别的么!?”刘大牛哈哈笑道:“对付你,这几招足以,我何必换别的?”那老者怒道:“不打了,打来打去,毫无趣味!”说完翻身上马,纵马离去。竟不等候其他人。刘大牛愕然半晌,想起白芷灵伤势,奔入内室,但见白芷灵衣衫裸漏,那少女伸手按在她小腹之上,正自运功,显是已到紧要关头,那少女汗出如浆,身子微微颤抖。看到刘大牛闯进来,心神大动,身子一颤,嘴角流下鲜血,双目一番昏晕过去。
刘大牛吓一大跳,暗骂自己鲁莽,替白芷灵穿好衣服,见二女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焦急之下,叫道:“刘克海,快进来!”刘克海听到声音,奔进房中,二女躺在床上,面如金纸,他大吃一惊,伸手诊脉,但觉二女脉象微弱,似断似续,忽强忽弱,委实怪异之极,他拿不准二人伤势,也不敢胡乱医治,眉头紧皱。刘大牛心中焦急,看他神色,想来自己又闯大祸,小声道:“如何?她们伤势怎样?”刘克海道:“我不知道,她们似乎身受极沉重的内伤,脉象怪异,我也不知是何症状。”刘大牛奇道:“芷灵被那人刺一剑,怎会有内伤的?”刘克海皱眉道:“我也不知,难道四师兄伤人之时还用上阴劲?”低头沉思,喃喃的道:“不会!他使一招‘昆仲飞絮’刺伤这位姑娘,师傅言道:‘昆仲飞絮力不用尽,回旋刺敌,胜在招数巧妙,却非以力制敌。出招时应灌注内力,使身法圆转,剑势清灵,如此才是飞絮二字精义。”刘大牛道:“却是为何?”刘克海道:“小师妹怎会受伤,我心下全然不懂,不过我二人正欲去寻一个名医,兄台不若与我们同路。”刘大牛道:“她们二人呼吸微弱,随时会停,先顾好眼下再说。”刘克海道:“这个不难,在下身上还有一瓶凝气丹,每隔两日,喂她们服一粒,可保性命无忧。”刘大牛喜道:“快!快!快喂她们吃。”刘克海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枚黑色药丸,清香扑鼻,那药丸极小,不足指甲盖一半大小,白芷灵嘴唇紧闭,刘大牛伸手撬开,和水送她服下,过了片刻,只见她面色渐转红润,这凝气丹果具灵效,白芷灵呼吸颇显平稳,显是这条性命捡了回来。
原来刘大牛武功高强,那少女急盼他能救下自己,是以敷上伤药,心想金疮药药效缓慢,刘大牛不见这少女起身,岂能尽力救自己二人?当下便想用自身内力,替白芷灵疏通经络,她内力虽强,白芷灵全然不会武功,自然无法运气引导,那少女大觉吃力,正行至紧要关头,刘大牛忽然闯进,白芷灵衣衫尽解,那少女羞怒之下,内息不受控制,登时在体内乱窜。她本强自运力,消耗甚巨,这么一来,无法抵挡混乱真气,那股真气在二人体内来回游动数次,那少女岂能抵挡?只觉胸腹间一股郁闷之意传来,双目一黑,人事不知。其中道理,刘大牛却是不知,但觉那少女也受内伤,委实怪异,左右查看一番,不见有人,寻思:“眼下只有和他们一起去寻那名医,否则我倒因此害死芷灵,那我百死莫赎,纵然千刀万剐,也是对不起芷灵。”说道:“你说的那名医在那里?”刘克海替那少女盖上被子,小声道:“去外面说。”白芷灵稳睡如故,刘大牛心下沉重,跟着刘克海出来。
茶馆老板小二早不知逃往何处,外面并无一人,圆脸胖子命归黄泉,刘大牛心下恻然,他来到这个世界,生平头一遭杀人,伸手板正圆脸胖子,只觉他身子僵硬,早已冰凉。圆脸胖子双目圆睁,眼角流血,嘴巴大张,模样极是吓人,刘大牛忍不住退后一步,坐在地上怔怔半晌,望着双手,喃喃的道:“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若非圆脸胖子刺白芷灵一剑,刘大牛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他,白芷灵在他心中极重,他宁愿自己性命没有,也绝不让白芷灵有一丝伤害。这一切说来,还是圆脸胖子咎由自取。刘克海默然道:“他是我四师兄,陈抗,他不该偷袭你朋友,兄台也不必自责。”刘大牛神色凄苦,刘克海拉起陈抗,去后院埋了,回到前院,刘大牛仍自怔怔而坐,他拉起刘大牛,两人坐下,各自倒一杯茶,刘克海喝了一口,手指微微颤动,想是心情难以平复。刘大牛忽然道:“那老者是谁?”刘克海叹道:“他是我师父。”刘大牛道:“你干么助我?与你师父为敌?”刘克海道:“房中那姑娘是我小师妹,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洁字。”他面色沉痛,起身去邻座拿一壶酒,咕嘟咕嘟狂饮数口,递给刘大牛。刘大牛挥手示意不喝,刘克海苦笑道:“我姓刘,双名上克下海。”刘大牛自报姓名,两人见了一礼,刘克海道:“我们是风林派的,我师父姓胡,单名一个志字。我和小师妹想来刘兄也看得出来。”刘大牛道:“你们二人情深义重,小弟极是钦服。”刘克海挥手道:“情深义重又能如何?胡志不允我们二人耽误学武,硬是要生生拆散我们,我与小师妹一合计,便欲从此偷偷下山,漂泊江湖,或是寻一处深山老林,终老此生。”他面色渐渐变红,呼吸急促起来,也不称胡志为师,接着道:“那知我们二人尚未下山,胡志竟打了师妹一掌。这一掌是我们风林派震派绝学‘风阴掌’,掌力阴柔恶毒,极是厉害。小师妹身受重伤,胡志嘿嘿冷笑道:‘克海,你们二人婚事,我决不应允,盼你从此收心,若你二人以门派为重,他日我便治好洁儿之伤。若你们执迷不悟,我绝不饶你!’其时我又惊又悲,知胡志向来说一不二,暗自隐忍,过了几日,小师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决意陪她过完剩下日子,于是我们二人偷偷下山,竟被胡志发觉,我不敌胡志,两人被他捉回去,关了起来。”刘大牛叹道:“你二人多历波折,现下欧阳姑娘的伤仍是未愈?”刘克海喝一口酒,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显是恼怒之极,他咬牙道:“岂料胡志那畜生……竟……竟……”刘大牛心中一惊,冲口道:“难道他竟对欧阳姑娘怀有歹念!?”刘克海闭目吸气,过了一会,说道:“幸而师娘及时出现,小师妹这才得保清白,我们二人恳求师娘相救,师娘心软,悄悄瞩我们去寻医不死人赵维欢,想来师妹所受之伤他能医治。我们二人奔波万里,终于在白山脚下寻到那人……”刘大牛插口道:“难道你们不是西北人?白山在何处?”刘克海道:“风林山位于番州,岂会在西北边陲之地?”刘大牛愕然道:“番州?”刘克海道:“正是!白山位于极西极北之地,那里常年大雪,故名白山。”刘大牛不知番州是何处,寻思:“这白山莫非是天山?西北的大雪山除了天山还有何处?”他也不询问,暗想日后走得多了,自然明白。刘克海接着道:“风阴掌阴狠厉害,赵维欢亦是无法治愈,给小师妹服了压制之药,说道:‘此药药效不强,仅能抑制两年。要治你小师妹之伤,除非你师父出手,或者寻到雪参,方能治愈。’听到这话,我大喜过望,胡志药房中正有一支雪参,当下我回风林山偷药,小师妹不放心,定要跟来,偷来雪参,我们二人不知如何竟被发觉,胡志一路遣人来追。到半月前遇到刘兄那晚,我发觉有人跟踪,早早将雪参藏好,幸而有此一招,否则雪参被胡志抢去不说,我和小师妹绝无幸理。今日刘兄又救我二人,在下先谢过刘兄。”说着深深一礼,刘大牛忙伸手扶起,说道:“刘兄这一段感情可歌可泣,委实感人,小弟小小微劳,岂敢当此大礼?”刘克海神色凝重,说道:“救命大恩,岂是微劳?”说着又要下拜,刘大牛道:“日前瞧着刘兄,颇觉刘兄洒脱不羁,智慧过人,岂料竟是如此迂腐?”刘克海证了一怔,苦笑道:“既是如此,大恩不言谢。”刘大牛哈哈一笑,说道:“这才是了。”接着道:“这雪参想必胡志看得极重,他岂会轻易放弃?我们还要小心些才是。”刘克海微笑道:“刘兄放心,适才他已受伤,此去定要将养三月,不能妄动真气,否则立毙无救!”刘大牛奇道:“这是为何?”刘克海道:“我风林派武功讲究清灵狠恶,合而为一。便因如此,反而更易走火入魔,时常对敌,若不能短时间取胜,内力消耗甚巨,如此一来,全身反噬之力无法抵挡,轻则残废,重则毙命当场。”刘大牛道:“竟有如此奇功?”刘克海道:“那夜刘兄若多支持片刻,我必然如胡志一般,落荒而逃!”说到这里,二人相对大笑。
这一日晚间,刘大牛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挂念白芷灵伤势,暗自恼悔不已。迷迷糊糊中忽听一声尖叫,一个女子声音道:“快杀了那淫贼!快杀了他!那人呢?快出来!”听声音正是欧阳洁,刘大牛一惊而醒,但听临房悉索声响,欧阳洁叫道:“你害了这姑娘一世清白,好淫贼,快来让姑娘一剑杀了,否则我定不和你干休!”刘大牛暗暗惊奇,起身穿衣,来到房外,屋中一人轻声道:“你怎么啦?发生何事?”听声音乃是刘克海。欧阳洁兀自恼怒,喝道:“那歪头拱肩的淫贼呢?他怎不来?”刘克海吃了一惊,低声道:“他怎么啦?别叫,刘兄尚在临房歇息。”刘大牛听得莫名其妙,寻思:“我怎地又成淫贼了?”欧阳洁怒道:“我去杀了他!”跟着起身之声传来,刘克海压低声音,拦住她道:“到底怎么啦?你说给我听听。”欧阳洁愤愤的道:“我为那姑娘治伤,怕她浑身燥热,因此解开……解开……”她说到这里,又羞又愤,怒道:“你别拦我,让我去杀了那恶贼!”刘克海道:“你能杀得了他么?你怎如此沉不住气?”欧阳洁似乎抽抽噎噎的哭了,刘大牛心头了然,知她定是因为自己看到白芷灵裸漏身子,这才发怒,现下也无从辩解,看来淫贼之名是无法逃脱,寻思:“若能让芷灵现下醒来,我便做这淫贼又能如何?”心中不是滋味,挂念白芷灵伤势,当此深夜之时,也不敢随意出入白芷灵房间,只得回去继续睡觉,思潮起伏下,到天亮才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刘大牛仍在梦中,一声呻吟传来,他登时惊醒。刘大牛听得明白,正是白芷灵的声音,他一跃而起,奔到白芷灵房中,欧阳洁已在房中,正自替白芷灵擦去额头冷汗,看到刘大牛,双眉一竖,怒道:“你还敢进来!?”白芷灵双目睁开,恢复几丝神彩,面上通红,眉头紧皱,显是强忍痛楚,眼角泪珠滚滚而下,刘大牛心中大悲,两步抢到白芷灵身前,颤声道:“你……你好些没?”欧阳洁本欲阻他,待见刘大牛神色忧急,心下不忍,闪身让在一旁。白芷灵嘴一撇,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边哭边道:“好痛啊……到底怎么回事?我胸口怎会这么痛的……”刘大牛听到哭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啪啪数声,左右不住猛扇自己耳光,说道:“是我对不住你……害你受此重伤……我刘大牛猪狗不如……”欧阳洁大吃一惊,但见刘大牛落手极重,啪啪几掌过后,脸颊皮肉破裂,鲜血飞溅,她张大了口,也不知该如何相劝。白芷灵听到声音,刘大牛面上鲜血淋漓,她不敢再看,闭上双目,怒道:“你干么弄成这样吓我?快出去,别让我瞧见你!”刘大牛呜咽道:“好,我这便出去,你放心,纵然天涯海角,我一定治好你!”他爬下咚咚磕几个头,默默离去。欧阳洁目瞪口呆,寻思:“这少年当真是痴心一片。”心中对刘大牛无礼之举,也淡然许多。
刘大牛走出房门,迎面一人走来,正是刘克海。二人一照面,刘克海吓一大跳,手忙足乱的从怀中拿出金疮药,问道:“怎么啦?刘兄怎会受伤?难道有强敌来犯?”刘大牛听到这句话,蓦地里悲从中来,泪水滚滚而下,混着面上血水,当真是血泪斑斑。刘克海更惊,道:“难道刘兄的朋友……”他不敢再说,抢进房中。刘大牛独自一人出房而去,浑浑噩噩中也不知走往何处。天色阴沉,颇有凉意,他随意走动,踏在草丛中,惊起小虫无数,恍惚间来到一条小河旁,一脚踏下,水深过膝,刘大牛愕然低头,看到水中倒影,心中不住转念:“我来到这世界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我都干过什么?我到底是怎么啦?为何我如此的不开心?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我能遇到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如此还不幸运么?我还想要什么?”这一句“我想要什么?”在后世无数学者穷毕生之力,也无法解答,他忽然想起这句话,已一步步钻进牛角尖。又想:“我一岁的时候,害死爹爹。六岁时候,害死娘亲。到现在,芷灵又生死难料,难道我竟是天生的扫把星?寻到谁谁倒霉?否则怎会这等巧法?那陈抗显是打不过我,因此想伤芷灵来乱我心神,如此说来,原因岂非尽皆因我而起?”他想到这里,咚的一声,一拳打在自己胸口,喝道:“你既是扫把星,何苦还要回去连累芷灵!?不如便此死了吧!”喝声中,他咚咚又是两拳打在胸口。这三拳劲力猛烈,刘大牛支持不住,噗的一口鲜血疾喷而出,双膝一软,坐倒在水中,但觉胸腹间翻江倒海,他反而微笑道:“死了便好,我这样害人,还是别留在人间。”眼前金星乱冒,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肤白胜雪,精灵调皮的少女,那少女嘻嘻笑道:“大牛哥,你怎这许久还不来寻我?我和妍姐姐日日都在等你。”那少女笑颜如花,依稀便是李雪玲。刘大牛苦笑道:“我是扫把星,你们还是别等我啦,如今我无法医治芷灵之伤,活着还有何用?”那少女面容一变,脸色通红,赫然正是白芷灵,她怒道:“刘大牛,你害我不死不活,如今想要撒手不管么?我纵然变成厉鬼,也决不饶你!”刘大牛大吃一惊,跳起身啦,身上水珠飞溅,心中登时好生惊恐,双手乱摇,道:“不是不是……我岂敢不管你?我带你寻访名医,总能治好。”他不敢停留,转身奔回茶馆。
第四回风驰电擎当是时
四人一路往西北行去。路上但凡遇到市镇,刘大牛总在镇上遍访名医,盼能医治白芷灵之伤。不料欧阳洁所习内功心法怪异,白芷灵被她内力冲上几回,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均有损伤,气血散乱,时常烦躁,浑身无力。不少大夫为她诊治,却是毫无起色。刘大牛心中忧急,不免自责,每每看到白芷灵苍白面容,竟是不忍足睹。白芷灵本肌肤略黑,微黑中透出红光,更增俏丽可人,如今脸色苍白,虽能走路,体力已大不如前。
这一日,四人来到秦州,遥望一湖,水明如镜,徐徐微风吹来,波浪起伏。四人心怀大畅,逆水而上,那舟子道:“此湖乃是天水井,广达数十里,传说秦末汉初之时,天上开口,倾万水而下,形成此湖,是以我们也称它为天水湖。”刘克海道:“竟有这等奇事?此湖岂非是神来之笔?”白芷灵神色稍好,闭目呼吸,但觉心肺甘甜,笑道:“果然不错,刘大哥的神来之笔形容贴切。”刘大牛知她口中的“刘大哥”绝非指的自己。那舟子笑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公子所言,想来不是坏话,此湖养活数百代人,算是我们秦州的母亲湖。”逆水行舟,舟行甚缓,直两个时辰有余,转过一个弯,但见一座大山拔地而起。远观似乎一个馒头倒扣而下,又不失雄奇伟岸。那舟子道:“此山名曰麦积山,因其像麦垛,是以我们叫它麦积山,寓意风调雨顺,年年丰收。”那舟子一路介绍,四人名山游览,虽各怀心事,却也气为之夺。不过数十里,舍舟登岸,爬到一小半,白芷灵脸色更白,气喘嘘嘘,刘大牛不忍她再受苦,说道:“我背你上去。”白芷灵骂道:“滚开!若非是你,我能受此重伤么!?”她醒来之时,欧阳洁告诉她刘大牛闯进房之事,略过解衣之事不提,却是不愿白芷灵难堪。她本欲相助刘大牛追求白芷灵,转念想到刘大牛鲁莽闯进房间,但觉此人痴心归痴心,行为不免离经叛道,不够君子之风。
一下麦积山,遥望群山林立,连绵不绝不知有多少座山,四人心中连珠价叫苦,到得后来,白芷灵也不逞强,任由刘大牛背负。岂料这一背负,竟是无穷无尽,放眼皆是密林,抬头均是峭壁。其时将近十月,天气颇凉,刘大牛三人内力深厚,倒是不觉,白芷灵有伤在身,慢慢抵挡不住寒意,终于生起病来,迷迷糊糊中,她不住叫道:“黄……爹……黄公子……”含含糊糊,刘大牛听得真切,似乎在叫黄绝念,他心中悲愤,怒道:“那黄绝念不过欺骗你小孩儿,你岂能当真?人家丝毫不当你回事。”白芷灵神智不清,那会回答?幸而路遇一个小镇,四人耽搁数日,欧阳洁不免侧目,寻思:“白姑娘已有心上人,你何必这般横加阻拦?”在镇上购买御寒衣物,皮毛大裘,白芷灵全身裹的严严实实。
出了玉门关,黄沙莽莽,四人但觉天连着地,路上驼铃叮当,一队一队行脚商人,步履蹒跚,默默赶路。刘大牛深知沙漠厉害,在当地寻一个导游,衣物、帐篷、食物、清水一应具足,足足十余匹骆驼,满满负载径向西去。
走出不足半日,忽听马蹄声响,四人回首望去,但见一前一后,六人纵马狂奔。马蹄带起尘沙,如一条黄龙,滚滚而来。商队众人纷纷闪避,马行甚速,前面二人身穿黑衣,两个瘦子,约莫三十余岁年纪,一人嘴角一颗黑痣,神情猛恶。二人腰间均有一柄短刀,刀身宽厚,宛如新月。后面四人打马疾呼,长发盘在头上,高鼻深目,宛如外国人。他们腰负长弓,手中各握一柄弯刀,面上均有风沙之色,神情彪悍。前面二人坐骑神骏,忽忽而过。后面四人骑术颇佳,一个黑脸汉子眼看追击不上,弯刀随手插入腰间,解下弓箭,嗖的一声,长箭破空而来。箭如流星,准头当真不差毫厘。噗的一声嘴角有痣那人中箭,倒翻下马。另外三人齐拿弓箭,嗖嗖嗖三声,另一人登时翻身下马,背上后心中箭,早已毙命。
众人眼见如此恶行,无不惊怒,来往商队生怕遭受池鱼之殃,只作不见,匆忙赶路。那四人追赶上来,哈哈大笑。嘴角有痣那人尚自未死,挣扎着站起身来。四人打马围着那人,不住转圈。白芷灵心中骇然,说道:“喂!你过来。”她这一个“喂”字,说的乃是刘大牛。那几人白日行凶,肆无忌惮,刘大牛心中大怒,不理白芷灵,喝道:“兀那汉子,你们岂敢伤人?”双腿一夹,不料骆驼止步不前,那导游脸色发白,说道:“少爷,这些是突厥人,此处已是他们地界,咱们还是别惹他们的好。”白芷灵道:“刘大牛,你过不过来?”那四人围着嘴角有痣那汉子转得几圈,忽然一个少年弯刀砍出,那汉子举刀挡驾。那少年身旁一个黑脸大汉大怒,弯刀一起,刷的一声,砍在嘴角有痣那人右臂,登时将他右臂斩下,血流如注。那人也当真硬气,断臂处剧痛传来,他哼也不哼一声,额头豆大汗珠落下。那少年弯刀又已砍下,这一刀力大沉猛,嘴角有痣那人侧身闪避。那少年弯刀一转,横削而去,砍在嘴角有痣那人右腿,将他小腿削去一截。那人立足不定,扑地倒了。刘大牛看的大怒,纵身跃下骆驼,飞步奔去。他离几人不近,只觉足下软绵,越是心急,竟越是无法加快速度。
那少年嘻嘻一笑,回头说几句话,刘大牛全然不懂,但见那少年马鞭一卷,缠住嘴角有痣那人左足,纵马往回奔来。嘴角有痣那人在黄沙中翻滚,手足挥舞。其余三人哈哈大笑,扬马追来。刘大牛骇然变色,他只在电视上看过骑马拖人而行,不想在现实生活之中,竟真有如此人间惨事?他只觉手足冰凉,见几人越奔越近,那少年远远怒道:“滚开!”语音生涩,咬字不清,想是习得汉文不久。刘大牛毫不理会,白芷灵在身后叫道:“刘大牛,你快回来!你敢不听我话?”她话音未落,那少年一刀当头砍下。刘大牛看的真切,伸手抓住那少年手腕,足下一点,翻身上马,坐在那少年身后,他手臂运劲,将那少年掷下马去,喝道:“没见过你这等歹毒之人!”忽然想起,他仍是不会骑马,但觉耳旁风声呼呼,坐下骏马四足翻飞,片刻奔出老远。
身后那三人惊怒之下,拉起那少年,大呼追来。刘克海大急,叫道:“小师妹,照看好白姑娘!”话音未落,他人已飞奔而去,追在刘大牛身后。刘大牛心中惊惧,紧紧抱住马脖子,叫道:“马兄啊马兄,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快别奔啦!停下来吧!”那马岂会理他?以刘大牛此时武功,完全可以纵跃下马,他前世幼时曾被马踢过,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中惊惧害怕之下,那还想得起来跃下马背?忽听身后劲风袭来,想起那三人箭上功夫,身子伏的更低。但听坐下骏马嘶鸣一声,股上中箭,受惊之下,奔的更快。那三人一边射箭,一边大呼,也不知他们叫的什么。坐骑忽然又是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刘大牛猝不及防,登时翻下马背,他不待背心着地,双臂后撑,已自跃起。足下软绵,知已立在地上,惊魂稍定。不料三箭射来,讯若流星。刘大牛手掌一拨,三箭落地。那三人大吃一惊,他们三人具是族中神力惊人之辈,身上所负亦是三石硬弓,自负箭法少有敌手,不料这少年随手拨挡,竟将三箭尽数打落在地。那人三呼啸一声,各出三箭,疾射而至,这已是三人生平绝技,曾以此绝技射杀二十余头野狼,狠辣凌厉,兼而有之。
三人九只利箭,呼啸而来,刘大牛怒道:“你们如此滥杀无辜,当真没有王法么!?”他身子一闪,冲出箭阵,挥掌往那黑脸汉子拍去。那黑脸汉子马奔正疾,忽觉一股大力涌来,势无可挡,倒翻下马。另外二人勒马长嘶,双刀砍下,刘大牛双爪一探,已抓住二人手腕,运劲甩出,那二人远远飞出两丈有余,跌在地上。爬起身来,面上忍不住露出惊骇之色。要知二人均是成年大汉,身宽体圆,加起来怕不有二百余斤,这少年随手掷来,竟有如斯神力。那黑脸大汉大为惊佩,三人拜服在地,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说些什么。那少年目瞪口呆,坐在马上,竟不敢下来。刘大牛怒道:“那人犯了何事?你们如此残忍,岂非禽兽不如?”那少年回过神来,下马躬身道:“这位英雄请了!”他腔调甚奇,便如外国人初学汉语一般,他接着道:“那人是一个奸杀少女的淫贼,我们奉名追杀两人。”刘大牛愕然道:“什么?他奸杀少女?”那少年道:“我叫利百蒂,他们三人是我的卫士。”刘大牛狐疑道:“那人真是淫贼?”利百蒂躬身道:“英雄神力无敌,我不敢骗你。”他三名卫士仍自拜服在地,刘大牛道:“让他们起来。”利百蒂呼喝几声,那三人起身立在他身后,目光中尽是敬畏之色。
刘克海此时奔至,利百蒂见他奔行如此迅速,惊奇不已,问道:“这位英雄跑得这般快法,我骑马怕要追不上他。”刘克海道:“怎地?”刘大牛道:“我们回去吧。”利百蒂道:“英雄要去那里?大漠上应该没人比我这三个卫士更加熟悉。”刘大牛沉吟道:“我们此去白山,你知道那是何处么?”刘克海道:“我与小师妹去过白山,不需此人带路。”利百蒂喜道:“英雄说的是大雪山,我们族人便居住在山下,那两个奸杀少女的人已死啦,我们也要回去,正好与英雄同路。”刘大牛道:“好,走吧。”他纵马疾驰,奔出老远,此时回去,路途不近,心下害怕,已不敢再上马背,刘克海劝他几句,刘大牛脸白如纸,决计不允,几人无奈,慢慢回去。嘴角有痣那人早已毙命,刘大牛敬他硬气,草草葬了二人。
原来那利百蒂竟是一个王族之后,他生性好武,得知狱中重犯逃脱,于是追杀数百里,不想竟遇上刘大牛等人,他对刘大牛神力极是心折,汉语说的不是很流利,却也非词不达意,不会马屁拍在马脸上。他与塞外民风侃侃而言,说的几人大赞不已,白芷灵心想这人随手杀人,手段狠辣,总是离他甚远。他手下三个卫士果然对大漠极是熟悉,那向导不知的地方,三个卫士了如指掌,刘大牛钦佩之余,寻思:“这些游牧民族生长在大漠之上,自然极熟,再过得几年,他们只怕便会侵略中原,如今似乎是玄宗年间,不知安史之乱发生过没?似乎有个极厉害之人,把唐朝给搅黄了。这些人难道会是突厥人?他三个卫士武艺差劲,但彪悍之气中原官兵相差甚远,想来也是大患,我是不是回去防备着些?”想到这里,又想:“我算什么人?谁会听我的?难道我告诉他们:‘你们马上便要大祸临头啦,快些逃命吧!’别人不把我当成疯子才怪,谁会信我?”
越往西北,大山渐多,远远望去,山脚下青翠一片,山顶却是雪白一片,如此景观,刘大牛在后世也见的多了,只是不如此刻明亮清晰而已。待转入大山,越来越冷,白芷灵全身裹在皮裘中,仍觉寒冷刺骨。其时不过十月下旬,山中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一行人马匹无法上行,早已舍却。那向导不愿入山,刘大牛放他回去,数十匹骆驼也都送给他,那向导眉花眼笑,欢欢喜喜的去了。刘大牛背上负着白芷灵,他眉毛发梢结着一层冰霜,白芷灵脸颊通红,昏昏欲睡,道:“还有多久才到?”欧阳洁道:“上次来时,我没算过日子,总是有山便过。”白芷灵呻吟一声,刘大牛道:“你冷么?”白芷灵有气无力的道:“这么大的雪,我岂能不冷!?”刘大牛苦笑道:“快到啦,再翻过前面那山头,想必鸟语花香,一片春意。”白芷灵骂道:“胡说八道,我们走了快半年啦,岂会鸟语花香?”利百蒂道:“姑娘说错啦,我们住的地方天蓝草绿,牛羊一群一群,花儿绽放,非常美丽。”白芷灵不敢骂他,突然张口在刘大牛肩头咬下,这一口极重,待觉口中微咸,目中禁不住滚下泪水,那泪珠不待滑落,已自结冰。她道:“若非是你,我此刻仍在家中安睡,岂会跑来这等鬼地方?我怎会遇上你这恶棍?”刘大牛但觉肩头刺痛,他身子一颤,不敢运功抵抗,叹道:“我当真万般对你不住,你若不解气,再咬我几口也是无妨。”欧阳洁忽然笑道:“你这淫贼,白姐姐樱桃小口的,如何咬你?”她并未看到白芷灵适才举动。刘克海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寻一处避避风雪吧。”利百蒂抚掌道:“我去找找看。”他足下如灌铅一般,早已又冷又饿,低声吩咐三个卫士,三人分头寻去。这三人黑脸汉子叫乌克拜,魁梧汉子叫忽里买江,另一个胖子叫萨栗木提,刘大牛当时听来,心中狐疑是不是后世的维吾尔族人,他不知维吾尔族历史,也不知他们来历,是以无从考证。
几人坐在树后,顿觉冷意悚然,刘大牛轻抚肩头伤口,牙印甚深,想是白芷灵心中恨极,他衣衫并不厚,白芷灵又非隔着衣衫咬下,自然深入肉里。几人默然不语,忽听一声嘶吼,似是什么猛兽,刘克海一惊而起,说道:“遮莫有熊?”那三个卫士听到吼声,片刻间奔回,几人围成一团。白芷灵伸手拉住刘大牛衣袖,面上尽是骇然之色。刘大牛伸手拉住她,但觉她手指冰凉,低声道:“若真的是熊,今晚我们有熊掌吃啦。”白芷灵扑哧一笑,随即骂道:“你先去杀熊再说。”刘大牛道:“刘兄,我去看看。”刘克海点头道:“小心。”刘大牛默运真气,但觉内力充盈,长呼一口气,利百蒂抢上一步,说道:“我跟你去。”刘大牛道:“不必!”利百蒂不敢违逆,驻足不前。
山腰一片密林,也不知是什么树,刘大牛走出十余丈,但听嘶吼声震群山,心中大是惊异。绕过一个山头,忽见两个庞然大物,赫然便是两头白熊。身长五六尺,雄壮威武,正自搏斗。刘大牛心中突突乱跳,知白熊厉害,不敢上前。左边一头白熊似乎眇了一目,它挥抓撕咬间身子更见灵巧。右边那头白熊显然力气极大,身子也粗壮许多。眇目那头白熊眼见不敌,忽而往后奔逃,粗壮那白熊拔步急追。刘大牛瞧得有趣,跟了上去。眇目那头白熊奔出数十丈,已被追及。粗壮那头白熊人立而起,双爪拍下。这一下若拍实了,眇目那头白熊绝无幸理。刘大牛暗呼糟糕,他自己左肩突起,心中总觉自己是个残疾人,对眇了一目那头白熊颇生相惜之感。不料眇目那头白熊忽然一滚,粗壮白熊双爪落空。眇目白熊回头咬至,粗壮白熊不及闪避,腹下登时被咬去一大块,鲜血迸流,内腑流出,受伤极重。奇变陡生,刘大牛惊奇不已,寻思:“原来这白熊乃是诱敌,不想一个畜生也这般狡猾。”粗壮白熊嘶吼阵阵,不住后退,脚步有些蹒跚。刘大牛耳听声音悲鸣,心下极是不忍。眇目白熊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双爪拍出。粗壮白熊后退不及,踢起一片雪花,悲鸣一声,背脊被哪眇目白熊咬住,竟是无法回身。刘大牛又惊又怒,顾不得掩藏行迹,俯身抓起一团雪,运劲一捏,坚若铁石,双手一挥,分打眇目白熊前足,下颚。眇目白熊皮粗肉厚,这两团雪打在它身上,竟似浑无所觉。刘大牛纵身跃上,手掌下切,使一招“混沌不分”,啪的一声,击在眇目白熊头顶,这一掌力透熊脑,眇目白熊嘶吼一声,挥抓扫来。刘大牛足下一点,跃上熊背,双掌如雨点般落下。他每一掌全力而发,那熊虽粗壮,已自抵挡不住。刘大牛骑在它背上,浑不担心被熊所伤,喝道:“你们既是同类,岂能自相残杀!?今日我打醒了你!”粗壮白熊背上受伤极重,匍匐在地,已无法动弹,鼻中喷出白气,目中竟有泪光流下。眇目白熊翻滚一会,渐渐伏下,无法动弹。刘大牛哈哈大笑,跃下熊背,二熊呼呼喘气,仍嘶吼有声。
粗壮白熊内腑流出,若不医治,必死无疑。刘大牛四下打量,不见有何柔韧之物,当下伸掌击昏粗壮白熊,将它内腑塞入,敷上金疮药,撕下衣襟替它裹伤。一切忙完,刘大牛扬声叫道:“刘兄请过来吧!”声震山谷,远远传去,清亮粗豪。不过片刻,众人便至,看到两头白熊,心中极喜。利百蒂远远叫道:“英雄果然厉害,徒手击杀两头白熊,这等神力,天下少有!”乌克拜等人目中敬畏之情又多几分。刘克海笑道:“大牛兄赤手搏熊,佩服,佩服。”待见二熊尚未毙命,惊道:“大牛兄竟生擒二熊!?”其他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寻思:“若击杀二熊,仅是神力惊人而已,如此生擒,若非内力外功俱臻上乘,绝难办到!”刘大牛笑道:“它们自相残杀,我瞧着不忍,是以拦下。”白芷灵心中极喜,说道:“今夜果然有熊掌吃啦!”刘大牛想起先前所言,此时不忍众人伤害两头白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刘克海见他面有不忍之色,说道:“山中想必野兽不少,我们也不必非要杀熊。”欧阳洁道:“那头熊的伤是你裹的?”白芷灵道:“转眼会杀它,还替它裹什么伤?你岂非多此一举?”刘大牛不愿违逆白芷灵之意,无奈道:“好吧,杀熊。”利百蒂早等在一旁,挥手示意,乌克拜岂会客气?
当晚数人饱餐熊肉,刘大牛想到粗壮白熊目中那滚下泪光,竟食难下咽,不禁凄然。眇目白熊休养一会,似知刘大牛不好惹,转身慢慢离去。刘克海心中一动,说道:“我们跟上那头熊。”刘大牛怒道:“这头熊已够我们吃数日,你还要去杀了那头么?”刘克海吓一大跳,说道:“大牛兄误会,那头白熊归去,定然会回山洞,我们悄悄跟上去,在它那里借住一晚。”白芷灵道:“你干么这么凶和刘大哥说话?一头畜生,杀便杀了,难不成你要我们饿死?”刘大牛大声道:“你可知世上因为我们,每日有多少畜生绝迹?待到数百年后,我们这些人,恐怕也要绝迹!”白芷灵怒道:“那你便要我们饿死?你这人怎如此混账?我若在家,岂会让你杀熊?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这罪魁祸首么?”刘大牛无言以对,目中尽是怒火。白芷灵接着道:“到这里已半月有余,每日不是山鸡,便是野鹿,你烤出来的猎物难吃死啦,我一个官家大小姐,没来由的跟你一起吃这等苦头,我招谁惹谁了?为何你要这样对我!?”她语中不禁哽咽,刘大牛怒火登时消了,道:“我不是说你,我……我……”欧阳洁插口道:“白姐姐,这一路上他待你如何,我们众人都看在眼中,眼下白熊已死,咱们还是想法早日赶去白山为是。”刘克海道:“不错,今夜便风餐露宿也是无妨。”白芷灵目中滚下泪珠儿,鼻尖冻的通红,呜咽道:“我只是……只是……”一句话没说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刘大牛手足无措,说道:“我错啦,芷灵,你别哭啦……这山上冷风如刀,你哭坏了身子,我刘大牛当真罪该万死。”白芷灵哭道:“你没错,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岂会有错?”欧阳洁扑哧一笑,说道:“我们的大英雄,大豪杰此刻已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看来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白芷灵忍不住莞尔,面色一沉,抽噎道:“他是淫贼,我也不要他来过关。”忽觉这句话颇为暧昧,登时大羞。刘大牛听出话意,一时间只觉如在云里雾里,心中喜悦已极,忍不住凌空翻几个筋斗,笑道:“我去找熊洞!”话声中,人早去的远了。白芷灵偷眼瞧他,暗自懊悔不已,寻思:“我怎对他说出这种话?这人是淫贼,他害我吃尽苦头,我当恨他才是。”刘克海微笑道:“看来大牛兄心情极是畅快。”欧阳洁嘻嘻笑道:“还不是白姐姐终于松口。倒是瞧不出来,他也会如孩子一般。”白芷灵大羞,嗔道:“你们二人何时变的如此……如此……”利百蒂道:“英雄配美人,姑娘眼光不错。”话中之意,似白芷灵已然非刘大牛不嫁。白芷灵怒道:“住口!你若再敢胡说八道,瞧我不割下你舌头!”利百蒂缩缩头,不敢答话。刘大牛远远看着几人,心中大喜。原来他并未远去,躲在一株树后,悄悄观望几人,此刻他知白芷灵对他大有情意,心中如何不喜?寻思:“看来上天对我眷顾着实不轻,让你我二人相隔数百年,仍能再续前缘。今生无论如何,刘大牛绝不负你。”
&^^%#逍遥大唐游记5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