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人马一言不合便开始厮杀,尹怀安眨了眨眼,心想他是跑还是跑还是跑。趁着这会儿人多,他跑了也许还有活路,若是继续留在这儿,不论那些杀手找的是不是他,但他是唯一一个半路上车却给商队招来祸患的人,不论谁输谁赢,恐怕他都逃不了一死。这般想着,尹怀安便伺机溜走,虽然很缺德,但他还有要事在身,绝不能在此丧命。恰好身边的人去保护少当家,他这儿没人看护,瞅着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他便跳下马车悄悄跑进一旁树林。
此时天还没亮,他一袭黑袍并不显眼,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溜了。
而在京都军营的苏鹤,也策马上路,一路南行。
尹怀安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在商队遇险的时候,他掂了掂自己的斤两,便毫不犹豫的逃了。他很明白,那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
充其量,也就是只小狐狸。
尹怀安想,如果在他从树林穿回官道的时候能看到当地官府所设的行商关卡,那他就能把那商队救上一救。
心里正盘算着,哪知脚下一个不留神被块石头绊了一下,只听脚腕咔嚓一声,尹怀安磕了个大马哈,而且是脸先着地。
七晕八素的尹怀安好不容易爬起来,心里不禁唱衰:叫你不讲义气,叫你临阵脱逃,遭报应了吧?
这下他也跑不了了,只能寄希望于郢州关卡离这不远。
不得不说,尹怀安的运气是真的不错。郢州的行商关卡就在离他不过一里的距离。
且说守在关卡的郢州士兵们正倚着枪打瞌睡,突然被一嗓子“救命”吓了一哆嗦。仔细一瞧,一个人从道旁的林子坡上滚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又喊了一句:“救命啊!”
“这是怎么讲?”一个管事的军爷搀起尹怀安问。
“有、有一伙人,冒充官兵,抢我们商队的货和钱财。我们少当家的让我来求救军爷!”
士兵们面面相觑。虽说他们确有保护途经商队的职责,但既然派来镇守行商关卡,必然是地方军中不中用的兵,别说上战场,就连血都没见过,一听这阵仗,都有些怂了。
军头也犹豫不决。尹怀安一看,抓住他的手悄悄往里塞了一张银票,嘴上也没闲着:“他们虽然就五六个人,但我们是正经做生意的,没带那么多武器,各位军爷若是救了我们少当家,保住了我们的货,军爷以后的酒钱我们包了。进了郢州府,我们必将诸位的功绩如实上报。”
军头一听,贼人不多,苦主还愿给钱,这买卖划算。况且就算没钱,有了功绩,他也就再不用在这荒郊野岭看官道了。
军头反握住尹怀安的手道:“小兄弟,你且放心,这本就是吾等职责所在。兄弟们,拿上刀枪,随我去斩杀贼人!”
这厢打得也是难舍难分。商队少当家他们不愧是行走江湖的,身手不凡,碰上这伙专司杀人的亡命之徒,倒也能扛上一阵,就在他们力不从心之时,突然看见一队手执明火的官兵赶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伙人一看来了十几个官兵,明显慌了,为首的打了个扯呼,刚要撤走,却见道两旁的林子里突然有钻出来了十几个刺客,但不知为何,跟在官兵后面的尹怀安觉得,这十几个人和之前那是个刺客不太一样。
更悄无声息,也更危险。
他觉得自己这次逃不过去了,又连累了这么多无辜之人,死了估计得下十八层地狱。
那军头流了一脑门的冷汗,心里直骂尹怀安:不是说就五六个人吗?!
少当家也愣了,又出来的这伙刺客一看就来历不凡,绝对不是冲着他们的钱财来的,莫非……
但他们心中都清楚一点:这是一场成分混杂、暗含阴谋的刺杀。
雪亮的刀刃不知道沾上了谁的鲜血,粘稠又暗红;肢体被洞穿的声音伴着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像是人间地狱一般。
尹怀安想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地上。以往他所面对的明枪暗箭都没有上升到危及身家性命的程度,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领了个出力不讨好的小官职,碍着哪座神的事儿啦,以至于非得要了自己的命?
他的脚腕剧痛,耳旁萦绕着一阵阵哀嚎,但脑子却在不停的回想:究竟是谁?
曾经共事过的苏府中的门客?
不,不是他们,他们虽嫉妒自己的才华,但不至于要自己的命。
兵部的同僚?
也应该不是他们。他在并不只是个小小六品主事,也从没碍着他们升官发财。
最忌讳他的应该是远在南疆的军队。
但他们应该不知自己的真实目的和身份,为何要赶尽杀绝?
一泼血溅到了尹怀安的脸上,但他也没去擦,依旧在想自己有何不妥之处。
难道这两伙刺客目的不同?
刚开始来的和上次雨夜的人应当是一伙,段位不高,是冲自己来的。后来的这伙,莫非是冲着商队来的?
可是看来并不像,他再京都并未得罪什么人,除非……是有人知晓他此行是受晋王所托。
思及此,尹怀安一扬衣袖,喊了声:“都住手!”
果然,刺客听到尹怀安声音身形一顿,都往第二辆车上去了,尹怀安这方的压力骤减,哪知他这一暴露,来取他性命的那帮刺客立刻将刀剑对准了他。
尹怀安:“……”
就在此时,有几马蹄声由远至近,尹怀安心里一松,身形一垮,差点又跌坐到地上,一只手臂拦腰托了他一下。
他回过头,看着那人笑了笑:“这么巧?”
来人正是策马疾驰数日赶回南疆的苏鹤。
苏鹤拧眉:“你受伤了?”
尹怀安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但这边可没给他们时间叙旧,刺客看苏鹤身形瘦削,模样清隽,带的人也不多,就不再忌讳,提刀便上。
苏鹤反手将尹怀安推给齐垣,齐垣一脸嫌弃的又把他推给了其他的随从,忙跟上苏鹤的身形。
苏鹤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身形写意潇洒,姿态轻盈,那帮刺客的剑总也近不了他的身,反倒是他的那柄软剑,灵活如毒蛇般,随时会使出致命一击。
为首的刺客一看大事不好,立即召集剩下的两人突破重围逃入深林。
而那后来的那拨刺客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撤了。
经此一役,商队和官兵都伤亡惨重,只得一同进城修整。苏鹤也与尹怀安言明了身份,既是同路,便也打算进州城,再走水路进入南疆之地。
苏鹤扶着尹怀安,温言道:“还能骑马吗?”
尹怀安:“似是……不能了。”
苏鹤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向尹怀安伸出手道:“那你我共乘一骑吧,冒犯了。”
齐垣在后面咬牙切齿。
尹怀安被拽到马上,身后传来苏鹤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尹怀安深吸了一口气,暗道:这次真的吓得不清,到现在心还在扑通直跳。
就这样,一行人伴着曦光,向南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