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第十天,苏鸢已经习惯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安静院子里生活,婉妃这几日也安静的很,自从上次一起吃饭后再也没召见过她,苏鸢也乐得自在,在宫里吃吃睡睡悠闲度日。
日子就这么到了二月下旬,宫外毫无消息,宫内还是安安静静,苏鸢掐着手指算日子,上辈子这个时候,李星楼已经盘算着把自己送到潭州了。
但这辈子,她就是莫名相信李星楼,笃信苏家能被他保护好。
二月二十,整个上京天气好的出奇,苏鸢一觉睡醒,甚至觉得有种夏季的炎热感,路上宫女们都议论着这异常的天气,苏鸢约了后宫小厨房的厨师,想学着做他的红烧肉,虽然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宫殿,但梦想还是要有的嘛,万一实现了呢。
苏鸢吩咐那两个现在温顺如猫的宫女看院子,带着盼兮朝着小厨房走,谁知正走着,被人一把拉住,那是个神色紧张的小太监,年纪很小,看起来也就十岁的样子。
“那……苏家大小姐,付嬷嬷请您去……说……”那小太监很紧张,声音都在颤抖,语无伦次。
“说什么?”苏鸢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
“说,您母亲的事,她在……在南边冷宫,这是她给的。”那小太监急促说完剩下的话,把自己攥在手里的纸塞到苏鸢手里便匆匆跑了,那速度,还以为有老虎在追他呢。
苏鸢在红色宫墙下,把那张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正元十四年二月二十,岁熙还是不肯答应和我成亲,但等他哥登上了皇位,我就去求赐婚,到时候看他答不答应我,哈哈哈,这天下怎么会有老娘得不到的美男!
苏鸢看了半晌,一脸无奈,这就是母亲的字迹,同时脑子里一瞬间就锁定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身份,自己还提心吊胆生怕是皇上,幸亏自己那母亲不是个俗人,居然是那个在史书上寥寥没几笔的朔亲王,皇上的那个早死的胞弟。
苏鸢算了算,他就是在自己出生那一年去世的,按照孕期,自己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苏鸢按照小太监的指示,一路朝着南边那几个破旧的院子而去,第一间住着个一脸丧气的中年女人,看到苏鸢在院门看自己,一脸怒意加怨气的甩头进了屋,第二间是一个年轻女人,看见苏鸢在门口偷看,哭哭啼啼的瞧着苏鸢,嘴里说着苏鸢听不清的话,再仔细一看,她是被锁着的。
苏鸢一个一个走过去,只见最后一个院子院门大开,院子里的摇椅上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嬷嬷,苏鸢心想就是她了,礼貌敲了敲门,那老嬷嬷瞬间坐了起来。
苏鸢心里暗自赞叹,老嬷嬷这个利落的动作,她这个年轻人都做不到。
同时屋子里也走出来几个老嬷嬷,都穿着一身旧衣服,看见苏鸢来了都笑呵呵看着,却不说话。
“请问,是您叫我来的吗?我是秦夕然的女儿,苏鸢。”苏鸢自我介绍道。
“是我,进来吧。”那老嬷嬷从摇椅上下来,笑道。
“打扰了。”苏鸢笑道,这几个老嬷嬷看自己的眼神宛如在看孙女一般慈爱,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天天有人来打扰呢,快些坐吧。”老嬷嬷笑道,剩下几位转身回了屋子里。
“她们是……”苏鸢忽然想起韩竟夕的母亲,心道她们该不会也是哑巴吧。
“她们不会说话,当年先皇后娘娘开恩让她们进来服侍,老了以后没人养,也就都来了这。”那老嬷嬷笑道,笑盈盈看着苏鸢。
苏鸢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睛里满是光,这种眼神很难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看到,她不由得盯着老嬷嬷看。
“那……请问您叫我来,是想说点什么呢?”苏鸢不设防,把破旧桌上的水喝了下去,笑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话可说,就是履行当年秦大小姐的嘱托罢了。”老嬷嬷说道,笑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本子。
苏鸢一看一脸惊讶,这和母亲埋在杏花树下那个本子一模一样,她接过翻开,里面掉出一些被撕下的纸,母亲留下的那个本子里的确有很多被撕下的部分。
老嬷嬷交给小太监送过去的,恰好就是苏鸢出生前那部分被撕下的纸。
苏鸢激动翻开,虽然母亲在这些纸上写的不多,但都是和父亲有关的话,苏鸢不知为何,忽然鼻头一酸,落下了泪来,老嬷嬷看着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把盼兮吓得够呛,赶忙拿手帕去擦。
苏鸢把手帕接过道:“我母亲就留了这一个本子吗?有没有留些什么话?哦对了,您知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法问父亲,也没办法对皇上、婉妃这些故人说出口,忽然遇见个能被母亲托付如此大事的人,难免又开始好奇。
“你母亲话很多的,不知你说的哪一句呢。”老嬷嬷俏皮道,引苏鸢也一阵笑。
“你母亲啊,是我见过最聪明、机灵也最善良的姑娘,又漂亮又坚强,我那时想,她若是个男孩子,肯定了不得,我那时在先皇后身边当差,先皇后也是个聪明的人,听闻你母亲的机关之术在上京火起来后,常常召她进宫,我也傻,那时恰恰就这么问了。”老嬷嬷像回忆起了什么搞笑的事,笑得合不拢嘴,苏鸢听着,只觉得她不像在谈论一个去世了的人。
“然后呢?她怎么说?”苏鸢好奇道。
“她撅起了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问我,女孩子哪里不好?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她接着说,姐姐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凭什么有些事女孩子不能做呢?上天把这件事赐给了女孩子,女孩子就有权利拥有它,不能让给男人。我很好!”老嬷嬷笑呵呵道,她看着苏鸢的脸,苏鸢是个又像母亲又像父亲的孩子。
“她说的对!还说过别的什么吗?”苏鸢笑道,眼泪却止不住,头一次有人给自己讲母亲,没有故意悲伤的语气,没有任何复杂的感情,没有需要她小心翼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