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随荣泰刚走至太子所住的那间小院时,米佳慧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直接将她拉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没想到你这次真的跟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选择躲在咸安宫呢……”她含笑的话里带着几分明显的调侃之意,末了,又开玩笑地补上一句,“还是说,你这几日没见到我,心中甚是想念,所以便追过来了?”
陶沝没想到对方劈头就冒出这样一句“调戏之语”,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拜托,你又不是杰克苏,我也没有借你钱,为何要对你甚是想念?”
米佳慧闻言一怔:“你说的这两点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怎么没联系?”陶沝一本正经地开口辩解。“如果你是杰克苏,身边所有的女人都会围着你转,思念一事自然不在话下;至于借钱么,难道你没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吗?想要让一个人对你念念不忘,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借钱……”
“噗——”不等她话音落下,米佳慧那厢就已忍不住笑出了声。“真不愧是我认识的小桃子!”
她这个自来熟的称呼让陶沝微微抽了抽嘴角,却并没有排斥的意思:“你这会儿特地跑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有几件大事想跟你报备下具体情况罢了——”米佳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神秘兮兮。“你猜,我在这里看到谁了?”
陶沝本能地怔了怔,随即果断摇头。这个询问的范围实在过大,会烧死N多脑细胞的,她还是直接听答案比较好!
见她摇头,米佳慧那厢笑得愈发神秘:“告诉你,就是那个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冒牌衾遥!”
乍听到这话,陶沝有些无语地眨眨眼睛。
如果这个消息是在前一刻告诉她,她或许还会表现出几分震惊,但眼下她已经亲眼见过对方本人。就算再有什么震惊也会大化小、小化无地消失殆尽了。
不过,她对九九今次如此明目张胆将冒牌衾遥带来此处、并让她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理由倒的确充满了几分好奇。难道说,他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像刚才那样刺激一下太子?这未免也太无聊了吧!
米佳慧没有注意到陶沝脸上此刻细微的表情变化,还犹自激动地继续往下说道:“我听说,九阿哥今次已经公开对外宣称,她是他新纳的侍妾!”
“噢!”陶沝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句话她刚才已经亲耳听九九说过了,实在提不起半点多余的兴趣。或许九九这样做是为了隐瞒冒牌衾遥的身份,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这些已经跟她无关了。
“噢?你就只有这样的反应?”这样的消极反应显然让米佳慧倍感意外,她脸上的神情立刻充满了浓浓的怀疑之色,连带打量陶沝的目光也变得各种匪夷所思起来。“她可是抢了你原来的身份和男人吔,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么?这不科学……”
“倒也不是!”见她不死心得咄咄追问,陶沝无奈地一撇嘴,决定主动捅破这当中的窗户纸:“因为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们已经遇到九九和那个冒牌衾遥了……”
“虾米?!”
此语一出,米佳慧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目瞪口呆,但这仅仅维持了一秒,旋即又迅速换上了另一副八卦模样——
“然后呢?你说你们,那你家那位华丽丽的太子爷当时应该也在场吧?他有没有注意到她?”
“这是自然!”陶沝诚实地点点头,随即便发现某人眼中充斥的八卦之火也跟着愈燃愈烈——
“那,之后呢?又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什么样的反应?该不会……”
虽然米佳慧的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但配合她此刻脸上夸张的表情,陶沝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到对方心里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了。她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抢在中途截住了对方的话头:“抱歉哦,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事情发生!”停了停,又耐着性子补充完整,“太子爷当时只是笑着说了句‘果然一模一样’,还说九九‘有心’了,之后便什么都没了……”
“什么,就只有这样啊?” 米佳慧原本还抱着满满期待神色的脸上瞬间化为了浓浓的失望,大概是怎么也没料到现实与理想存在如此巨大的反差。“我还以为至少会上演一些精彩情节呢!”
“……”陶沝这次没有立即答腔。其实方才有那么一刻,她心里也的确闪过跟她同样的想法,但在亲身经历过那两人间的针锋相对后,她又觉得他们两个还是不要轻易起冲突为好。
“你说,九阿哥此举是不是显得太招摇了?”许是见她一直没作声,米佳慧那厢立刻识趣地将话题重新转回正道:“会不会是和前几日八爷被复封贝勒有关?”
咦?陶沝听得十分意外:“八阿哥这么快就被复封了吗?”她怎么记得应该还要再拖上一段时日才对?
见她皱眉,米佳慧也在一旁耐着性子解释:“虽然万岁爷那边还没有正式下诏,但前几日召见八阿哥的时候就已经亲口提过了……”顿了顿,又自说自话般地往下继续接道,“想必就是因为这一点,让那些包括九阿哥在内的八爷党心里都增添了几分底气吧!毕竟,太子一直没有被复立的迹象,而八阿哥却先他一步被允诺会复封贝勒,再加上他在朝臣中的人缘也的确是好得没话说,所以,有很多人如今都认为八阿哥这次争储的机会一定高于旁人……”
她说着,似是注意到了陶沝此刻微微皱起的眉心,又下意识地停住了口,目光也明显有些闪烁。沉吟片刻,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重新开了口:“你可能还不知道,前儿个万岁爷突然将那些满汉文武诸大臣全体召集了起来,声称太子被废,他身边无人可代他听理朝政,又自觉身体近来逐渐虚弱,害怕自己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江山付托无人,因此就让在场所有朝臣共同商议,在诸阿哥中举奏一人推选为新太子,结果……”
话到这里,她果断地噤了声,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陶沝这厢却是意外听懂了,心里也随之狠狠“喀噔”了一下,本能地出言追问:“结果,那些大臣都推举了八阿哥?”
米佳慧轻轻点了点头,表情莫名添了几分肃穆,连带语气也多了几分担忧:“嗯,一开始万岁爷让大家自由提议,那些大臣商讨过后便集体提了八阿哥的名字,而万岁爷他……”
“他反对?”陶沝忍不住出声抢白,脑海中也条件反射地划过刚才那一众大臣从康熙寝宫里走出来的那幕场景——
按照既定的历史进程,众朝臣这次集体推举八阿哥上位时遭到了康熙皇帝的断然反对,他甚至还斥责说八阿哥生母出身低下,没有资格担此重任。
当然,这种说法在陶沝看来根本就不能成立。
她当初看这段史料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康熙简直就是个吃干抹净便翻脸不认账的准渣男代表!
他有什么资格斥责人家良妃地位低下?无论当初是她主动勾引他或是他霸王硬上弓,说到底,还是他自己选择临幸人家的,如果真觉得人家出身配不上你,有本事你就别上她啊!
“不,万岁爷那边并没有明确表态,只说让他们想想清楚再议——”
令陶沝意外的是,米佳慧随后给出的回答竟与她预期的完全不同。“虽然万岁爷当初在看到众大臣送来的那张纸上写着八阿哥的名字时,脸色的确是有些不好看,但很快就被他盖过去了,想来是因为他最近身子染疾,并没有多余精力去处理这件事吧……”
“你说什么?!”陶沝难得准确捕捉到了暗藏在她这句话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他今次没有当众反对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身子不适,并不是真的不想反对?”
“没错,至少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不管怎么说,这段历史我也是知道的……”米佳慧很快认同了陶沝的这种说法,并顺带举出了一些她认为的疑点。“你是不知道,那些朝臣这些日子每天都聚在万岁爷的寝宫处商讨推举新太子人选,却一直都没能讨论出个具体结果,倘若这不是万岁爷有心压制,又怎会如此?”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虽然立太子一事的确不是短期内就能搞定的,但若那些大臣推举的人选真合万岁爷的心意,其他的一切就都是浮云了……
陶沝没说话,但她承认米佳慧最后这番话说得的确有道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康熙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并非这位八阿哥,所以无论众大臣如何拥立,他都会在鸡蛋里硬挑出骨头……
“不过也幸好这些朝臣都猜不准万岁爷的心思,否则现阶段最希望万岁爷早点挂掉的人肯定就是八阿哥了——”许是见陶沝并未发表意见,米佳慧这厢又自言自语般得继续往下分析道:“因为传位用的遗诏现阶段肯定还来不及准备,这样一来,到时候只要群臣一拥立,他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新皇了……”
陶沝这次明显不赞同地撇了撇嘴,正想反驳说事情定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一个听起来颇有几分耳熟的嗓音便突兀地从不远处传来——
“刘太医,万岁爷那儿好像又犯病了,您赶紧过去瞧瞧吧?”
说这话的正是之前那名一直跟在米佳慧身边、名唤籽藤的小厮。他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两人跟前,也不多话,便拉着米佳慧就要往回走,陶沝见状赶紧用力扯住米佳慧的袖子,瞅准机会插话道:
“既如此,那带上我吧,我也想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