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位钮钴禄氏二话不问便抬脚出了门, 陶沝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四爷家教良好。要换作她, 肯定做不到放心把自家夫君和一个来路不明、而且很有可能与自家夫君有暧昧的女子单独留在屋里的, 至少, 也应该好奇一下两人到底会聊些什么吧?
正想着,就见四阿哥那厢正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尽管陶沝问心无愧, 却也不免被对方盯得有些紧张:“四爷找奴婢是有什么要事么?”
闻言, 四阿哥再度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 问话的语气却是和颜悦色:“你好些了吗?”
哎?陶沝见状颇有些受宠若惊:“托四爷的福,奴婢已经好多了……”
结果话音未落,却遭来对方的一记白眼:“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
“故意不喝药……”四阿哥那双如墨玉般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眸底涌动着一抹异样的深色。“因为你这病极为怪异, 怕是要太医来看才行……”
陶沝听得嘴角一抽。恕她思维有限, 她怎么听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直接联系?
“如果四爷您这会儿不提,奴婢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病, 如此, 又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再说, 九爷他之前也没有跟奴婢提过此事啊……虽说奴婢刚来的那段时间,他的确是有命人天天督促奴婢喝药,可后来奴婢觉得自己身上也没哪里不舒服,加上那药也不好喝,奴婢自然就不想喝了……”顿了顿, 又急急补上一句, “有句俗语不是就这样说嘛, 是药三分毒,能不喝,尽量不要喝……”
“什么‘是药三分毒’?你这分明是在替自己找借口!”四阿哥听罢轻轻“哼”了一声,直接把她的这番解释当成了“胡搅蛮缠”。“大夫说,你这病一定要坚持喝药,否则,像你今次这种晕倒的情况以后时不时还会发生的……”
“什么?”陶沝有些惊讶。“奴婢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有这么严重吗?”
她竟然有病得这么严重吗?可她先前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啊?
然而四阿哥这次却是答非所问:“……九弟这几日一直在找你,跟发了疯一样,所以,你最好不要给爷踏出这间院子,否则,爷可保不住你……”停了停,又强调似地添上一句,“爷的府邸里说不定也有他或其他人的眼线,在十四弟没把你领回去之前,你最好给爷老实点待在这里,否则,到时候十四弟接不到人,爷可不担这个责任……”
听出他此刻隐在话里的那抹威胁之意,陶沝忙不迭地朝他点点头,然后半开玩笑地伸手指指自己:
“请四爷放心,就奴婢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也没法出去乱跑吧?!”
然而四阿哥却再度白了她一眼:“就算你没有,可其他人不见得不会来找你!”见陶沝一愣,又加重语气强调一句,“十四弟这几日为了避嫌,一直待在八弟的府邸里……你让他最好收敛点,不要给爷惹麻烦!”
陶沝听得一怔:“这些话,不是应该由四爷您自己跟十四爷说么?您说给奴婢听管什么用?奴婢又见不着他!”
“哼,以他的性子,你估计很快就能见到了……”四阿哥的语气听起来甚为笃定,这让陶沝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便明白对方说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了——
是夜,就在含薇苑熄了灯、众人全都睡下之后,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陶沝突然被从窗外传来的一声动静给惊醒了,那动静是从墙头传来的,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墙头落了下来,陶沝第一反应就是府里进了贼——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来四爷府偷盗,真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坐起身看向睡在外间的钮钴禄氏,后者这会儿正一动不动地面朝墙躺着,似是仍在熟睡中,并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影响。
因为此番生病外加不能暴露身份的缘故,所以陶沝被特别允许跟钮钴禄氏睡在同一个屋里,而且她还霸占了原本属于对方的床,反倒是钮钴禄氏这位正主睡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陶沝想了想,终是没忍住好奇心,起身下了床,并随手从门边的筒子里抄起一把鸡毛掸子拿在手里,这才悄悄推开门,往外探出脑袋四下张望。
但令人奇怪的是,外面却是乌漆墨黑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动静再次传来。
难道刚才是她听错了?陶沝这样想着,又大着胆子往外走了一步,同时高高竖起耳朵,但仍旧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看来是她听错了,要么就是对方的目标并不是她所在的这间含薇苑。
正准备重新进屋睡觉,冷不丁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臂,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住,陶沝一惊,本能地想要大叫,孰料对方却好似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意图,先一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自她的耳畔幽幽响起:“是我!”
这个声音正是那位十四阿哥!
陶沝当场震了震,而后慢慢回转身,在对上某人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她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有些惊魂未定——
十四阿哥今次一副黑衣打扮,除了没有包头蒙面,俨然就是传说中的夜行衣。
陶沝很难想象对方身为一介皇阿哥,居然大晚上穿得和梁上君子一般到处乱跑,这明显和他的身份不符。不过,他本人看上去似乎并不介意,包括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爷刚才还想着你究竟睡在哪个屋,没想到你自己却先跑出来了……”顿一下,“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什么心有灵犀?她明明就是担心府里进了贼才跑出来一睹究竟的!
陶沝被他说得嘴角一抽,跟着便立马朝对方用力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见此情景,十四阿哥那些也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慢慢松开了捂住她嘴的那只手,但揽在腰间的那只手去一直没有立刻松开。
陶沝继续挣扎了两下,见对方不肯松手,只得暂时放弃:“你怎么会跑来这里?而且还是挑在这种时候,难道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然而十四阿哥却是答得一脸满不在乎:“这大半夜的,是个人都睡着了,谁还会起来盯爷的梢?”
那照他这话的意思,他和她两个全都不是人了?!
陶沝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阵,这才又重新开口问道:“可四爷不是说,你这几日都宿在八爷那儿吗?你这会儿跑来,难道就不会被八爷的人发现吗?”
“你难道不知道四哥的府邸和八哥的府邸就只有一墙之隔么?”十四阿哥说这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听起来都颇为得意,一双星眸里更是熠熠生辉,“爷可是特地选了个离这里最近的客房……”
陶沝听得嘴角再度一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四阿哥先前对她说的那番话里到底包含了什么深意——
“难怪四爷今日会跟奴婢说那样的话……”
“噢?四哥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十四爷你可能很快就会来见奴婢,还说让你最好收敛点,不要给他惹麻烦!”
“呵——”某人听到这话当即轻笑出声。
陶沝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并没有要继续接话的意思,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圈,好奇追问道:“所以,你今次是直接翻墙过来的?可是你这样,万一被人看到的话,说你私通四爷的妾侍怎么办?”
她这句话里定的罪名可谓不轻。原本是希望某人能够知难而退,但结果却不从人愿,因为那位十四阿哥仍旧冲她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反正四哥又不会误会!”
陶沝有些郁闷:“可是,可是倘若真被人看到的话,对钮钴禄格格的名声总不太好吧?这里毕竟是她住的院子!”
许是因为听出她这句话里的维护之意十分明显,十四阿哥的神情明显滞了滞:“你好像很喜欢她,以前也是,还让爷有机会多帮着她一些……”
“是吗?”陶沝有些意外,“你确定这话真是我说的?”
“自然——”十四阿哥答得相当笃定,“你说她命里是极有福气的,让爷多帮着她一些,将来必不会吃亏的……”
“……”陶沝听到这话更加意外,既然她早前就说过这种话,那肯定是因为她知晓钮钴禄氏就是未来的孝圣宪皇后,既如此,她当初没道理不好好巴结那位四阿哥啊?不可能她只记得钮钴禄氏的皇后身份,却记不起四阿哥的皇帝身份吧?
而见她此番沉默,十四阿哥那厢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伺机添上一句:
“怎么,你不相信爷说的话么?她先前落水的那次,也是你救的她,虽然他们都说是刘太医主动跳进湖里救的人,但爷当时亲眼瞧见了,是你把刘太医踢进湖里去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