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起初是很生气,可这几日她也逐渐想明白了。宇宁王夫妇对管愈恩重如山,如若他拒绝娶他们女儿转而娶她,他们俩都会遭人唾弃,管愈怕是也要终身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从此无颜立于宇宁。
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渔女而已,能做管愈的妾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若侥幸能做正妻那绝对是十世轮回后积攒下来的善缘。可不管做妻还是为妾,此生都不可能阻止他莺莺燕燕装满后院。可这却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管愈看着她眸中的悲凉,内心一阵阵地抽痛。
这个丫头为何要把他推给别人?她不喜欢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还是她尚不知道情为何物?她才来了初潮,尚不通人事?
“这定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定不愿我答应这门亲事。我尚未回复王爷和公主,我说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得仔细想想,到我父母坟前问卦,再去菩萨庙里求了签方能答应。小鱼儿,我不是不想拒绝,我只是需要想个合适的理由出来。你如此聪慧,你帮我想想可好?”
孟小鱼凄然一笑:“我方才说的便是真心话,你娶了郡主,前途无量,光宗耀祖。你长在王府,受王府恩惠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报答得了的?即便你娶郡主,也不是报恩,而是受惠。我想不出你有何理由拒绝婚事。难道告诉他们你要娶我?那你要将我置于何地?一个出生卑微的民女,撺掇宇宁护卫军统领拒绝王府的提亲,自己去做妻子?你觉得世人能容得下我?王爷和公主又能容你如此胡闹?”
这些管愈怎会未曾想过?所以他思之再三,最后还是没敢在宇宁王夫妇面前提孟小鱼。提了便将她拉下了水。可不提她,他又找何理由拒婚?
他只能找借口拖。可拖也拖不了多久。王爷和公主说他们会去为他和葛若兰求签问卦合八字。日子过去了那么久,王爷和公主怕是早拿到结果了。
“如若我答应娶若兰为妻,你便会离我而去对吗?”管愈眼眶通红,眸中泛着泪光。
她若愿意留在身边,他定会护她一生一世。难道这不是天下女子所求?他总不能娶她为妻,而纳郡主为妾吧?
孟小鱼低下头不愿作答。离开,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但她不敢告诉他。他或许会采取极端手段强娶她。以他和她的身份,他纳她为妾根本不用告知任何人,也无需征得谁的同意。
可她不愿与人为妾,也不愿看着他迎娶别人。
在她看来,若真的爱了,要么紧紧抓住,要么就放手。可她不是梦里那个从小受父亲呵护,衣食无忧的患了腿疾的女孩。她只是个渔女,在这个等级分明的世界,她抓不住,更守不住这份爱,所以她选择放手。
管愈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总觉得他一放手她就会从他怀中飞走:“我不管何门当户对,也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只想娶你,能与你在一起便好。我等会儿便去回了王爷和公主,他们要如何看我如何处置我,我也不管了。大不了我带你离开宇宁,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住下来。”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才注意到怀中人憋得通红的脸,这才惊觉自己抱得太紧,稍稍松了力道,柔声问道:“小鱼儿,你愿意跟着我浪迹天涯吗?”
愿意,当然愿意。
孟小鱼默默作答,可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
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有大仇未报。她还有田伯、阿渡、哥哥、田大海,秋菊。她走了他们会怎样?还有管愈。他明明有个好差使,一生都可以过得风光无限,却要因她而变得一无所有,她于心何忍?
她淡淡吐出几个字:“我不愿意。”
“为何?”管愈剑眉蹙成两座小山,红着眼眶问。他终于知道了,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会心痛,而不是歉疚。
孟小鱼挤出一抹笑容,泪水却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流浪的日子哪有此处的日子好?阿志哥哥,我尚未及笄,你为何那么着急娶我?你不可以等等吗?”
管愈的眼睛闪了闪。他琢磨不透她。
孟小鱼终于把眼泪咽了下去,想着如何试探一下管愈对妻妾满院的看法。
尚赫国的妻妾等级分明,像葛若兰这种家世,管愈将来能不能娶妾怕是由不得他作主。可世子和蓉公主都曾送过他通房丫头,想来也不太把只是陪睡却无名分的妇人放在心上。那管愈自己是如何想的呢?
她想装出云淡风轻的语气,却仍是哽咽:“我自知自己的身份,能得到你如此的关心和爱护我已非常满足。阿志哥哥,哪个如你这般出色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娶郡主为妻,再娶几房妾室传宗接代,王爷和公主应当不会拦着吧?”
管愈的眼睛突然亮了,一抹难掩的笑意浮上眼角眉梢:“小鱼儿,你这是答应我了?你是说我可以娶若兰为妻,再娶你为妾?”
如果她愿意为妾,那他定能想到办法将她娶进家。不管是因心悦还是为了报恩,他都无愧于心。
孟小鱼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难道她千辛万苦斗完了周之高和墨鱼魁,就是为了来这里做他的妾?他即便是喜欢她,最终也只是希望将她收入房中而已。至于她做妻还是为妾,以后过得是否快乐幸福,他却没打算细想。
她低下头,费力挤出一抹微笑:“你先应下王府的亲事。至于我,我还小,能让我及笄后再说吗?”
“那当然,我愿意等。”管愈终于松了口气,又将她抱起来原地转圈,“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如何说如何做都是好的。小鱼儿,我定会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管愈毫不掩饰地表忠心,孟小鱼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凉意。
如今这世道,贵门公子家里没有三妻四妾才会被人笑话,更何况管愈年纪轻轻便已是宇宁郡最高军事指挥官。
可她的心怎的就如此痛呢?
“小鱼儿,”管愈还是不放心,“我要你亲口答应我,及笄后,我为你挽笄,你为我穿上嫁衣。”
他说得很郑重其事。虽然在尚赫,纳妾之礼极其简单,无需聘礼和婚礼,可他还是小心地用了“娶”和“嫁”,以表珍重。
孟小鱼再次凌乱了。她不愿意骗他。但若要她为妾,她宁愿被天打雷劈。
“阿志哥哥,在我梦里,女子要年过二十岁方可婚配。”
“你要我等到你二十岁?”管愈瞪圆了眼,却看不出她脸上的悲喜,“那还得等六年!”
“我梦境中,未满十八岁的都是未成年人,都是受法律保护的。未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
“未满十六岁的如何?”他不耐地催促。
“呃——只负不完全刑事责任。”
她心中默默祈求,若上天有灵,希望上天能明白,未满十六岁的人说的话都当不得真;如若上天不灵,那就别计较她接下来说什么了。
“刑事责任是何物?”
“朝廷律法规定的牢狱之灾。”
“你说这些做甚?我们又非生活在你梦中。小鱼儿,你只说,你及笄后可愿嫁我?”
她微微点头:“嗯。你先应了王府的亲事吧。”
管愈的脸上霎那间春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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