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在管府又老老实实待了些日子。
阿渡帮她将两套木刻的印章都取了回来,她便不停地摆弄印章,评估它们的大小、字体、排列方法和印字效率,又核算了一下成本,最后总结出来——以她目前的财力,开个活字印刷出版社还有难度。
管愈没再将她禁足,她便偷偷去了两次静心书斋,每次都是女扮男装,带着秋菊一起。
第三次的时候,她让秋菊在静心书斋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后又从书斋的后门溜了出去,到了临武巷的茶楼。
茶楼的雅座里,宇宁世子葛玄凯正在悠闲地品着茶。
孟小鱼学着男子的样子,将双手举过头顶,对着葛玄凯恭谨作揖:“小人何宇,参见世子爷。”
葛玄凯噗嗤一笑,目光在她身上游弋,戏谑之情溢于言表:“男装过于清秀阴柔,毫无阳刚之气,还是女装好看。”
孟小鱼的脸泛起了一抹红晕,立时换了副小女儿娇滴滴的模样,朝着葛玄凯盈盈一福:“民女见过世子爷。冒昧约世子爷前来实在唐突,还请您莫要见怪。”
“既知唐突,你还敢约?还不准本世子告知管愈,孟小鱼,你哪来的胆子?”葛玄凯似笑非笑,懒洋洋地拖着长音。
他初见这小姑娘时,她穿着半干半湿的男装,病病歪歪的,像个饿得快断气的伶仃少年,却气若游丝地怼了一句“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噎得他接不上话;第二次见她时,她还是男装,说了几个笑话惹得众人都忍俊不禁;第三次是在管府,她换成了女装,竟是清丽脱俗,被管愈当成了宝贝;这一次,她还是男装,竟有了几分女子不该有的风雅之气。
孟小鱼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民女情非得已,还望世子爷听民女解释。”
葛玄凯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玩世不恭地问道:“你是来告诉本世子你愿意与我为妾的?”
孟小鱼摇摇头:“非也。”
“那是想让本世子同意管愈纳你为妾?这事本世子可管不了,你该去求我若兰妹妹。”
孟小鱼再次摇头:“非也。”
“你想管愈拒绝若兰的亲事娶你?”
“非也。”
葛玄凯啜了口茶,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是为何?”
孟小鱼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忐忑,鼓起勇气说道:“民女——民女要向世子爷借笔钱。”
“噗噗——”葛玄凯正啜着茶,闻言猛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连声咳嗽。
有这么夸张吗?孟小鱼心里犯着嘀咕,却不敢言语,静静地看着他。
葛玄凯咳完见孟小鱼盯着他不语,眉间生起一股不悦之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着本世子难受,你居然无动于衷?管愈把你惯坏了!”
孟小鱼心中暗忖:我要有动于衷吗?如何动?
不过她并不敢在堂堂宇宁世子面前放肆,只好低眉敛目,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民女说话失了分寸,惹得世子……惹得世子爷……”
“好了好了。”葛玄凯不耐烦地制止了她,接着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为何要借钱?借多少?借来何用?管愈是铁公鸡,不愿给你钱花?”
“这事民女不敢让公子知晓,才斗胆请世子爷帮忙。民女这事若办成了,世子爷也有好处。”
“哦?说来听听。”葛玄凯恢复了平静,又端起了茶盏,悠闲地品了一口。
“民女要用这笔钱来离开管府,如此世子爷既不用担心民女嫁与公子为妾委屈了令妹,也不必勉为其难地娶民女为妾。民女认为这做法于令妹、公子和民女都好,三全其美,还望世子爷考虑考虑。”
葛玄凯一脸惊讶:“你要离开管愈?”
“是。”
葛玄凯凝神思索了片刻,说道:“管愈不会同意的,他可宝贝着你呢。”
“故而民女才要请世子爷帮忙,还望您莫跟公子提及此事。只要您借民女三百两银子,民女定能全身而退。”
“三百两?呵呵!“葛玄凯干笑起来,“孟小鱼,你胃口不小啊!你是笃定本世子为了若兰会任你讹诈?”
孟小鱼顿时尴尬起来,心里一阵小小的慌乱,好一阵子才平复好自己的心绪,才又朝着葛玄凯行了一礼:“世子爷误会了。民女只是借,将来定会还您。”
“孟小鱼,你可知道,本世子要捏死你容易得很。”葛玄凯神色肃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孟小鱼知道,这种时候决不能退缩。退缩了不就承认自己讹诈?还讹诈不成功?她冤不冤?
“民女在此无亲无故,又寄居在管府。世子爷也知道,民女一家对公子有恩,公子是想纳民女为妾以报恩。即便如此,以民女的身份,心中纵是不愿也不能不从。世子爷要为令妹清夫侧,将民女纳为妾并非上策,毕竟公子还有可能对民女念念不忘或记恨于您。您要捏死民女倒也是个办法,但您还得再想点法子莫让公子知晓,终归会留下隐患。”
葛玄凯手里转动着茶盏,定定地看着她,沉思良久,不语。
孟小鱼又道:“目前最好的法子便是让民女自行离去,永远消失在宇宁。还望世子爷能看在公子面子上,帮民女一次,民女感激不尽。”
葛玄凯放下茶盏,沉吟道:“本世子若借钱给你,那就不是看管愈的面子了,而是不顾他的面子。他若知道此事,定然还是会跟本世子翻脸。”
“世子爷,此事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民女绝不让公子知晓。”
葛玄凯眼神愈发复杂,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为何不愿意嫁给管愈或者本世子?你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归宿。”
他就奇了怪了,以她的身份,若非全家对管愈有恩,哪能抱上管愈这条大腿?更别提他这个堂堂宇宁世子。
“民女……”孟小鱼顿住。
她若说她不愿意与人为妾,怕是葛玄凯立刻就会冷嘲热讽给她难堪,她也就不可能借到钱了。
“民女……民女年纪尚幼,又父母双亡,尚不想论及婚嫁。民女想去找了哥哥再说。有道是长兄为父。待民女找到兄长,他自会为民女的婚事作主。”
葛玄凯闻言微微蹙眉,半晌,缓缓说道:“且不说你将来是否能还上钱,即便能还上,本世子是否还能见得着你也难说。”
“民女既然是借,天涯海角定会将钱送来还给世子爷。再者,民女愿意帮世子爷解决一个难题作为跟您借钱之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