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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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密林翻涌,探进总舵当中,灯火摇曳,黑影幢幢。

派去的门众回来,当场戳穿了段崇的空城计,“已经派弟兄们在点子上摸了一遍,根本就没有埋伏!这小子在诓我们呢!”

聂三省虽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如今教段崇耍了一通,岂能不怒火冲天?!

“亮青子!”

聂三省一声令下,从不知名处跳出来数十人亮出兵器,将段崇团团围住。刀锋冷冽,陡漫寒霜。

段崇沉下心神,看向堂外已经浓墨似的夜天,唯有一轮镰刀弯月悬在中天,银钩似的,在黑幕上划开白亮的一刀。

段崇却不担忧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是按照原定计划安排,师父应当已经夺下第一舵,届时会以焰火为记,给他通传消息。可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宁静的天空却毫无动静。

难不成,他教甚么绊住了脚?

齐禅这厢带着人当真是寸步难行。

之前段崇已经料到大月门面对突袭定有策略应变,却不想山外第一舵的防守竟是这样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现在九舵在人手空虚的情况下进行变阵,又有天然地势作为依靠,其中不知埋伏着多少机关暗道。

齐禅带着人,几次险些暴露在哨岗的视察范围内。

百晓生带来的大月门全貌图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现如今唯有强攻才有可能进到第一舵中。可一旦如此,必然会惊动到总舵,届时段崇以及其他官兵都会处在危险当中。

齐禅藏身在一棵树后,侧身远远盯着一处瞭望台。这一处哨岗是最偏的,也最容易,他想要带着人渐渐蚕食过去,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齐禅抽出质地古朴、哑然无光的长剑,剑势清逸,如鹤如松。他平抬起右手,手心向下,正准备翻手行动时,忽见丛鸟惊飞,扑棱着翅膀,飒飒掠过树枝远去。

齐禅阖了阖眼,暗骂一句,“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出来打断,太没有礼貌了!!”

窸窸窣窣的,好像是两三人的脚步声,踩着软泥和落叶,逐渐靠近了。齐禅一翻剑刃,纵身绕了半圈,轻功如快舟渡江,似风吹过。

也不过是须臾之间,锋锐就指向其中一名来者的后心。

凉意顺着后背窜上脑门,来者汗毛根根竖起。他举起双手,谁料后颈遭一记掌刃,眼前一黑,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人旁边的同伴见他倒下,低声大喊一句,“齐师父?!自己人!”

齐禅压着声音喝道,“谁跟你自己人!”说着,又要袭上前去。

对方躲了一躲,知道自己不会是齐禅的对手,急着亮明身份道:“我们是雁门关小侯爷的手下!”

齐禅的剑一滞,借着微暗的光,仔细警惕地打量着两个人,看他们都浓眉大眼、长相端正的,的确不太像大月门的恶徒。

齐禅问:“小侯爷的人?对个暗号。”

对方挠腮抓耳,问道:“暗号?甚么暗号?”

齐禅见他们回得毫无迟疑,点点头道:“对,就是没有暗号。”

“……”

这两个人见齐禅还防备着,赶忙将话言明。

原来他们本是雁门关的官兵,一早按照小侯爷的命令渗透进大月门当中调查聂三省和葛承志官商勾结、牟取私利的罪证。

昨日,他们知道了新来的钦差大臣和大月门产生了一点矛盾,唯恐大月门会对朝廷官员不利,于是今日就想尽办法调换了自己的人手在守卫上,以期能在关键时刻帮上这官员一把。

今日巡逻守卫的时候,他们果真发现一队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大月门来。因为齐禅和傅家是旧相识,其中有一名老兵就认出了他,这才派人找了合适的时机来给齐禅通风报信。

齐禅看着地上被他打晕的人,一脸的尴尬,“你不早说,我这下手是有点狠了哈。这事……你们通知小侯爷了吗?”

其中一个士兵摇头道:“这些天大月门上下戒严,我们都没找到机会出去。不过齐师父要是想去救人,我等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行。”齐禅招呼一声,从重重树林当中隐藏的人皆冒出了头,“只要能进入第一舵,其余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对方迟疑片刻,想了想可以行通的策略,过后才肯定地点点头,“好,齐师父请跟我走。”

……

聂三省见段崇端坐在座椅上,眉眼深湛,神秘莫测,分明摆在段崇面前的是穷途末路,却不见他有丝毫慌乱和恐惧。

聂三省警惕他能遣人抢了他四处通宝钱庄的银库,不敢轻举妄动;可回来的消息又确实是段崇在唱空城计。

踌躇不定,进退维谷,令聂三省这样的烈性子心烦意乱。他教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彻底激怒,将地上躺着喘息的官兵揪起来,接过鞭子就是一顿乱抽。

他们本就是奄奄一息,即便皮开肉绽,也只换来几声无力的痛吟。像是鞭打在死尸身上一样。

段崇那张脸还是淡漠的,可是眼睛却亮得发寒,如同豪饮过鲜血的刀刃一样,即便不望着人,即便空无一物,也能令人心惊胆战。

聂三省威吓道:“只要你肯跪地求饶,叫我一声‘爷爷’,我可以放了他们。如若不然,我便当着你的面,将他们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喂狗!”

段崇沉默片刻,转眼望向平静的夜空,轻声道:“只要门主高兴,怎么都好。”

聂三省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示弱,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于是将小刀交给其中一个门众,另外多人按住这三名官兵的手腕子。

刀锋慢慢逼近其中一人的手指。

“救、救我……段大人……”这被按住的官兵哆哆嗦嗦地呼救道。

他身上已经疼到麻木,可面对在指尖上漫出的寒意,仍然还是怕的。他已经难以承受多一分的痛苦,仿佛只要再多那么一些,就足以将他的神智完全压倒、崩溃。

段崇渐而拢紧了手掌,手心当中隐隐冒汗。

聂三省见段崇神色微动,料定他到底还是在乎这些人命,他嘴角浮现起得意的笑,“段大人,一个响头换一条人命,值得。你考虑考虑?”

段崇压抑着胸中积郁的怒火,微微一笑,道:“请便。”

聂三省咬了咬牙,“好,你倒是条狠心的狼!那不妨就依段大人的意思,给我剁了他的手!”

锋利的小刀又换成了砍刀,高高扬起的一刹那,段崇正欲动身而起,忽听一道尖锐的嗖声,星白的光芒划破天空,蓦地在夜空炸开一朵灿烂的焰火。

“甚么事?”

聂三省皱眉,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一时亮如白昼的夜空。距离不远不近,看位置应当就在山脚下。

他派人去探,还未得到消息时,又有三束焰火接连从中天炸响,而位置也越来越近,绽放的火花似乎都要逼到总舵门前了。

加上前面一记,便是四记,也就是齐禅已经拿下了四个分舵。段崇低头片刻,复而看向聂三省,“听说九龙分舵之间都是以栈桥相连,相互之间联动打援的能力很强。”

聂三省见他果然留有后招,忍着惊心,喝道:“那又如何!?”

“可兵法上却有一计,叫做火烧连环船。”

此句一出,前去探情的人来报:“火,烧起来了,四个分舵全,全……!”

他气息顿滞,已然吓得不轻,那样冲天的火势必然是吃着油的,这要是一路蔓延上来,一个时辰内烧到总舵亦不成问题。

“现在那些人霸着分舵,正与咱们的人对峙。对方有一个人传话说,如果半个时辰内,不见段大人离开总舵,必然会攻上山来。”

“放肆!”聂三省找人请了他的刀来,“这是不将我聂三省放在眼里!”

“聂门主三思。”段崇冷冷发了声,“想想到底是你杀得快,还是吃着火龙油的分舵烧得快。”

段崇将地上的官兵一个一个拎起来,让他们都坐到客位上。

“你别以为我真怕你!”

聂三省已经悟出来段崇唱空城计的目的,为得就是将大月门的人手都调派出去,再让他的人趁虚而入,端了大月门的分舵。

聂三省不想跟段崇讲任何道理,只想先宰了这小子,再将这突袭的人尽数杀了去。

段崇对聂三省说:“门主若不想一连失了八个分舵,不如再听听我的条件。”

他口吻沉稳平静,让聂三省清楚地明白,如今再与段崇硬碰硬只有两败俱伤的份儿。他已中了段崇的计,气得快要发疯,可他又束手无策。

每一个分舵都连着,若当真烧起来,必将他一生的心血都付之一炬。

他倒想听听段崇还有甚么条件,“你直说了来!还想耍甚么花招?”

段崇说:“现在在山门前候着一名官兵,名唤苗虎,是当日大月门斩杀那人苗龙的亲弟弟。”

“你甚么意思?”

“既然聂门主要按江湖规矩,就讲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是谁动手杀得人,就让他出来与苗虎比试比试,如果他赢了,一命抵一命,恩怨两清。”

“如果他输了呢?”聂三省再问。

“他不会输。”段崇脸部线条英朗,可在此刻却平生出几分阴恻恻的森寒,“如果他输了,段某向聂门主赔礼道歉,立刻带兵下山,绝不再犯。”

“好!”

聂三省的好胜之心全教段崇勾了出来。他掀袍回身,威风凛凛地坐到椅子上,挥手令人将苗虎带上山。

苗虎顺着山阶走上总舵,也是给齐禅另外一个信号,就是段崇已占得上风,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很快,苗虎就到了总舵的正堂门前。

聂三省还以为来得是何方神圣,却见苗虎体型精瘦、身量矮小,如同枣核儿一般。他不禁嗤笑一声,随即拍了拍手,不久,从后堂当中走出来一名彪形大汉。

这大汉满脸胡子,比之苗虎可谓是身形高大健硕,挽袖露出一截胳膊有碗口那么粗,无穷的力量仿佛快要从雄厚的肌肉当中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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