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门口的草甸子从开始的草色遥看近却无,到现在的郁郁葱葱,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三月初了。
李晦已经钓到了好多的鱼,他没有吃,全部都养到了庄子挖好的池塘里面。
他还没有离开,可春种种地结束的李崇义来了,他应该是偷偷来的,一人一马连个护卫都没有就冲到了仙游。
私塾这里多了一个号称南山老叟的老头,他是收到了大兄的信才从南山出来的,不光他来了,他还带来了三四个弟子。
年岁不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们来到仙游的模样惨不忍睹,这些孩子都是他养大的,都是捡的孤儿。
陈老他们好歹还有族人,还有兽皮遮体,他们这几个用的是树皮,真不知道这个冬季是怎么扛过来的。
当他们来到庄子门口,如果不是他们拿出了大兄的书信,任谁都想不到这几位是隐居的贤者。
人家有钱人过得那是隐居,你这过得是末日啊!
整整一锅的野菜煮面条几个人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一边流泪一边吃面条,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睡觉。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颜白害怕这些人睡死过去,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把李淳风请来。
李淳风过来给每个人把脉,走时开了一大堆药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换上正常人的衣服,拜会老爷子的时候,这几个人又是抱头痛哭。
老爷子被他们哭得难受,唏嘘道:“年纪轻轻就选择避世,现在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唉,你这读书读得狗屁不通。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没有做官的心思就不要做官,又没有人逼着你。”
老爷子看着南山老叟:“想做学问就安心地在这住下,屋子田地菜园都给你弄好,心情不好就去深山里走走,心情好就把私塾的孩子教一教。
都管你叫先生了,这情分就算定下了,要是觉得有入眼的就传个衣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山老叟哭得更厉害了!
站在大门口的李崇义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看着白发到胸的南山老叟,喃喃道:“老祖宗说他年纪轻轻?额滴神啊,这是年纪轻轻?”
史仁基揉着乌青的眼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老祖宗已经期颐之年,南山老叟应该只有六十多岁,他在老祖宗的面前不是年纪轻轻是什么?”
“那我这二十岁该是啥?”
史仁基闻言笑道:“小鳖孙!”
李崇义转过头,皱着眉头道:“还没被打够是吧!”
“有卵子的敢不敢一对一?”见李崇义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史仁基突然狰狞道:“清明节要到了,陛下会来这楼观台祭拜老子,到时候我大兄也会来,他是驸马都尉,也是千牛备身,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上!
我可给你俩提前说好了,到时候谁要敢偷偷地跑回长安城,我就敢把李慧炬吃屎的事告诉房遗爱和宝琳,这两人嘴巴有多漏风你自己知道,真要世人皆知了,可不是我在胡说八道。”
李崇义突然伸出手,史仁基岿然不动,李崇义变拳为掌,揉着史仁基乌青的眼眶:“小鸡,大兄昨日莽撞了,您多担待!”
颜白实在看不惯李崇义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学着李崇义的口气:“哇喔,真的好有勇气哎,啊,你可真贱啊!”
李恪被这几人有趣的对话笑得合不拢嘴。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堂兄很少进宫跟自己玩了,原来他们几个人在宫外能这么地开心,都这么开心了,干嘛要在礼官的时不时地咳嗽声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这次出来,虽然日子苦了些,但是却比宫里好玩多了,为了摆脱身后永远喊着皇子小心的宫娥,李恪来这儿的这些日子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给颜家老爷子请安。
因为只要提到颜家老爷子,无论是宫娥,还是身后的护卫,礼官,没有一个再敢多说一句话的。
到现在,李恪已经不满足每日来请安这短短的一会儿空闲时间了,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大肥给骗走了,如今他成了老爷子推车的人。
所以,现在只要天气好,所有人都会看到一个长得极好又很有礼貌的少年,卖力地推着颜家老爷子的轮车,一会儿在私塾边,一会在河边,一会儿又跑到了山脚下,护卫,礼官,宫娥只能远远地看着。
看着李恪逗狗,看着李恪在河道里撵鸭子,看着李恪跟九尾献殷勤,所求的仅仅是九尾能让它抱一会。
有礼官觉得汉王殿下这么做不好,没有皇子的威仪,就想着过来劝谏,各种话说了一大堆,据说老爷子连正眼都懒得看这礼官一眼,老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觉得你比老夫更懂礼?”
礼官掩面而逃,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想着来劝谏汉王李恪。
虽然不敢去劝诫汉王,但礼官还是把李恪这些日子的表现以奏章和信件的方式派人分别送给了陛下和杨妃,三日之后陛下那儿没有任何信息传来,倒是杨妃有信来往,信里没有提李恪半字。
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自此后李恪就更加自由了。
如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竟然说动了嫂嫂,如今在裴行俭的隔壁他竟然有了一间卧室,更可气的是他竟然知道初三是从宫里出来的,自此后他的饮食起居全部由初三来服侍他。
皇子住臣子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主要还是安全问题,万一吃坏了肚子,万一食物中毒,万一摔着碰着,这都是说不清的大事儿。
就算陛下不追究,那御史台的各种喷子能给你喷得生活都不能自理,皇子住在臣子家根本就不是恩宠,而是一块木炭,耀眼,却又有容易烧着自己的危险。
南山老叟哭完了就不哭了,认真地给老爷子磕头后就准备去看自己的住处了,颜白和李崇义等人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南山老叟是谁,和颜家到底什么关系。
见事情已经落幕,此后私塾里又多了一门课程,颜白觉得很满足了,自己可以偷懒的时间又多了一些。
小院的建造颜白全部是按照独院样式来打的地基,一个很大的院子,外加五间房,一间主人房,三间厢房。
厕所当然是在院子外面,因为没有排污的水渠,粪水又是最好的农肥,所以茅厕下就是一口大土缸。
这样粪水可以收集起来,屋子后面的菜园子就用得上了!
综合目前来说是够用的,南山老叟并没有仆役,就算后期有了,因为院子大,后期就有了很多的改造空间,如果仆役多可以在左侧和右侧再建一排房子。
院子右侧会有一棵造型怪异的石榴树或者柿子树,因为寓意极好。
屋里还有两口大缸,里面砂石坐底,颜白还用石头摆出了造型,缸里面是李晦钓的鱼,虽然已经捞出来三批死鱼了,但也不能否认它的意境很好。
所以当南山老叟进入院墙还没干透的小院的时候又开始偷偷地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好。
他好,他的几个弟子就不好了,因为人手着实有限,到现在陈老的族人还有一半在打地铺的,所以他们也只能委屈一下,几个人挤一挤一起在师父的家里打地铺。
说实话颜白不喜欢黄土夯成的房子,虽然冬暖夏凉,但害怕受潮,长久需要维护,颜白觉得最好的用石头和水泥做成的房子,结实坚固不说,还能住好几代人。
现在就看从长安来的匠户靠不靠谱了,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石灰石等东西了。
安顿好南山老叟,没过多久一阵悠扬的琴声就从他的小院里传了出来,是什么曲颜白不懂,但却能听出一股子喜意在里面。
裴行俭已经学完了最后一节的射箭课,他举着纸张兴奋地朝着颜白跑了过来:“师父,我今日的字写好了,麻烦您看看怎么样?是不是有进步?”
颜白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啊,今日这字写得好啊!”
“真的吗?谢谢师父夸奖!”
颜白深吸一口气:“是真的不错,不知道是跟庄子里狗学的还是跟庄子里面的鸡学的,小七去年过四岁生日的时候写过一篇字,你把你的字放进去,等小七长大绝对分辨不出来这是不是她写的!”
李崇义看了一眼点评道:“你师父的点评很中肯,说明你模仿小七的字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裴行俭哇的一下就哭了,然后朝着楼观台那里跑去。
裴茹就住那儿,原先她是裴行俭的族姐,如今变成了他的师母,关系更亲近了。
裴茹对裴行俭也更上心了,每次在私塾受到了颜昭普等人的打击,裴茹那里就会成为他平复心情的港湾。
“你去哪儿?”李晦见颜白也要走,好奇道。
颜白不解道:“我去看我未来的媳妇啊!怎么了?你要跟着去吗?”
“每次见面都站得远远的,说个话彼此都听不见,有时候还得让丫鬟来回跑着传递,腻不腻啊!要我说你就离她近点又如何?”
“我知道你嫉妒了!”
说着颜白悠悠叹了口气:“她在守孝,就算我想,但是我不能不给裴府礼数,更不能让离开的裴老爷子不舒服,这样已经很知足了,不像某些人,就算媳妇长得奇丑无比都不知道!”
李崇义捂着下巴:“话里有话啊,怎么感觉是在说我呢!”
史仁基恨声道:“是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