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装沈弃表白真是诡异又独特,估计也是这辈子独有的人间奇景了。
沈弃说完,偏头低低地咳嗽起来。
应当是说话时就在刻意压着,一时半刻没能停下来,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沈弃低咳的声音。
这份压抑将原本的气氛冲散,反而显得轻松许多。
林寒见借机起身,走到岩壁边侧耳细听,还真让她听到点动静:“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
沈弃当即掩住嘴唇,避免发出咳嗽的声音。
毕竟谁也不知道来的是哪方人马。
可能是沈弃的手下,可能是要杀沈弃的人,还可能是陆家——沈陆两家开始撕破脸后,沈家私宅的动静自然会被陆家关注,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陆折予应当会去找林寒见的踪迹。
林寒见找的这个岩壁洞穴,从上往下看有遮蔽物,不容易被发现。此刻体现出的弊端,则是向上无法直接地看到来人,若是探出去查看,又很容易暴露。
林寒见想了想,回头对沈弃打了个手势:我出去看看。
沈弃摇了下头,发觉这动作对林寒见的阻拦性不大,他倾身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无声地道:‘我去。’
‘?’
林寒见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自行体会。
刚经历了表白事件的沈阁主毫无防备地被心上人嫌弃了:“……”
林寒见当过翙阁的优秀员工,侦查反侦查还算不错,做隐蔽工作总比沈弃这个残血出去耗尽最后一点光热来得好。
林寒见小心翼翼地从洞穴边缘出去,灵力恢复尚可,她借助这点将灵力附着在四肢上,以便依附岩壁自由行动,往上爬的时候林寒见紧张的大脑意识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事件:沈弃的面具现在就在我身上,这难道不是携款潜逃的最佳剧本……?
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林寒见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岩壁处没有沈弃的影子,他不是会拖人后腿的类型,一旦确定了行动就会按计划执行。这点让林寒见很是满意放心。
上方的脚步声愈发清晰,逐渐靠近,是往悬崖的方向而来。
林寒见往后愈发贴紧了峭壁,屏息注视着上方可能出现的人影,袖口中藏着几支短箭,每个上面都抹了她剩余不多的麻痹性迷药。
靠近崖边的人明显是在寻找,没有太多的防备性,身着黑色的衣衫,以偏暗色的丝线在衣襟处绣有陆家的家纹。
是陆折予的人。
林寒见心中一喜,却没有立即开口,确认这些人不是打着幌子的假陆家人,便从崖边翻身上去。她独自上来没有问题,但灵力虚脱,表现出来的样子自然狼狈又衰微。
“荆姑娘!”
“林姑娘!”
“人在这儿!快去通知大公子!”
……
找到了林寒见,这些家仆一时间都兴奋起来。由于林寒见身份的问题,她的两个名字衍生而来的称呼便混着叫杂了。
人群瞬间围拢过来,陆家的信号弹在天际炸开。
不多时,陆折予便赶了过来。
陆折予竟然久违地穿了身白衣,手中持剑,霜色银白相衬,墨发飘扬,如从天际光影一线中落下。
他站定在林寒见跟前,视线快速地扫视她一圈,眉眼冷峻,眼底却布着红血丝,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没事就好。”
林寒见能感觉到他松了口气。
陆折予下一句便是:“我们回去。”
“等等。”
林寒见朝后看了一眼,从陆折予的表情和气场來看,都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不妙,但她也不能真把沈弃扔在下面等死,沈弃现在残血还落单,后又有不明仇家追击,境况太坏,“沈弃还在岩壁处的洞穴中。”
“……”
陆折予条件反射地蹙了眉。
他的眼瞳太黑,即便透出不可掩饰的疲乏,仍像是充满危险的漩涡,专注而无情绪地注视人时,太容易让人产生畏惧的退缩心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林寒见愣了一下:“你——”
“你都没有唤我。”
陆折予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林寒见眨了眨眼,道:“陆折予。”
陆折予眼波轻动,似乎这声呼唤效果并不佳。
林寒见思索片刻,换了个称呼:“师兄。”
陆折予唇角轻抿起,视线稍微移开了点,从林寒见的脸庞移到了她的脖颈处,靠近锁骨的地方有隐约的划痕,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他心里不高兴,但还知道轻重:“沈弃在哪个方位的洞穴中?”
林寒见给他指了方向,她这会儿实在没力气,不逞强跟过去。
陆折予下去之前,林寒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拉住陆折予,小声地道:“师兄,你带了备用的衣服么?”
陆折予不自觉地垂首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不是这个。”
林寒见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岔了,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离得太远,后面的话还得是悄悄的说,“是沈弃,他需要换身衣服再上来。”
此处这么多陆家的人,要是都看到了沈弃女装的样子,想当然会成为沈陆两家关系恶化的催化剂,无异于火上浇油。
陆折予的表情瞬间变了:“他需要换衣服?你们……”
林寒见懒得跟他解释,摆了摆手,催陆折予直接下去亲眼看看:“你见到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折予不想吃醋,书上曾说,善妒惹人厌烦。可现在的问题是,并非他要胡乱吃醋,而是这情景容不得他不去多想一点,太令人误会。
而当陆折予找到那个洞穴,见到沈弃的第一眼,心中的阴霾与醋意,顿时转化成了错愕以及一种迟来的……想笑。
沈弃倚靠着岩壁站立,形容狼狈。易容后的模样很是女气,完美地中和了他骨架上的些许违和,几缕适当垂落的头发与粉色的高腰襦裙……
要不是陆折予过来之前,林寒见提前告诉他这里的人是沈弃,同沈弃相识多年的陆折予都不能完全确定,自己能认得出沈弃。
嗯……
两位曾经是多年好友、如今正在走决裂的男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迅速收回了目光。
肉眼可见陆折予的表情变得奇妙:想笑不能笑。
至于沈弃,表情愈发冷厉阴郁,语气透出毫不掩饰的森然:“你是来这里扮演木头的?”
陆折予不是多话的人,将储物袋中的备用衣服扔给沈弃,便不发一语地转身。
沈弃的大半张脸埋在洞穴遮蔽的黑暗中,他拿着那件衣物,望着陆折予沉默笔直的背影,慢慢地道:“我向林寒见表明了心迹。”
陆折予过了一会儿才道:“意料中事。”
沈弃也不再说话了。
他的身量和陆折予差不多,只陆折予平日总是挺拔又精神,显得神采奕奕;沈弃则慵懒又松散,随性肆意。一般人一眼望去总觉得他们二人泾渭分明,即便是友人都无法相较而语。
沈弃换好了衣服,去了脸上的易容,陆折予便将他带了上去。
崖边的陆家家仆围拢一圈,没有太过靠近,当看见自家大公子带着沈阁主上来时,所有吃了瓜的仆人都在瞬间没能良好克制住八卦的心态,视线亦步亦趋地跟随,想看看这两人还会不会再打起来。
陆折予表情冷淡,霜雪似的容颜,猜不透他此刻的具体心情。
他上来后便几步走到林寒见的身边站定,重复道:“我们回去。”
林寒见看他一眼,本想说点后续,还是住了嘴。
陆折予这人,看上去比沈弃更无情,实际上端方又固执,总做不出太出格的事,对不喜欢的人都能保持应有的道义,将对方安排得明明白白。
果然。
陆折予环视一周,主动与沈弃对话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下属?”
……唯一的缺点,就是陆折予这人太直了。
大多情况下好心都能被过于直白的言论和毫无技巧地切入,被人曲解成含有讽刺意味的行为。
比如此刻,对沈弃的这句发问,很容易在对方身处心高气傲又不想被人看到狼狈场面的情况下,引导至嘴硬的走向,说不定到头来还要落得个“故意”的印象。
“我随身带着信号弹,但不好随意放出,恐召来仇家。”
显然,沈弃不属于那类会误解陆折予说法的人,或者说,他更清楚什么才最重要,“陆家的信号弹在此处亮起,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陆公子,你护我一段,我将我们两家没有切割好的香料运输线同你重算。”
陆折予略一思索,颔首:“可。”
“……”
林寒见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沈弃并不意外地笑一笑,道了一声:“合作愉快。”
他咳了两声,揉着酸疼的手腕朝这边走来,行止从容不迫,又回到了沈阁主的状态。
陆折予转身,握住了林寒见的手腕,怕她跑了似的,带着她一同往回走。
静候情况的仆人们看见自家大公子和那位林姑娘同时走来,身边还跟着沈阁主时,激动地心神俱颤,甚至忍不住跟身边的同僚频频对视,每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两个大字: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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