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等候修罗场激情上演的吃瓜群众中,有人提出了不同观点:
“好赖咱们大公子和沈阁主先前也是多年的交情,相交甚笃,翻脸不能抹除过往,说不准……三人一起,这倒未尝不可。”
“三、三人一起??未尝不可??”
“对啊,三人一起不是更刺激?”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众人八卦的眼神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法外狂徒的色彩:三人行为什么不行?我们说行就行!妙啊!
林寒见清楚地感觉到部分仆人的眼神不对,她不相信陆折予和沈弃感觉不到——就算陆折予迟钝没意识到,沈弃也一定能看出来。
但是,没人出声,也没人制止。
他们三个人自从靠近走在一起,就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又默契的沉默氛围中,所到之处死寂翻倍,空气凝结,寸草不生。
林寒见从未身处过如此一言难尽的纠葛场景中,场景无限逼近于修罗场,令人心弦紧绷,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
一行人自然是回陆家的主宅,某个避无可避的问题便显现出来。
“大公子,林姑娘,沈阁主万安。”
仆人朝三人行礼,视线最终落在林寒见身上,“夫人听说诸位平安归来,特请林姑娘过去一叙。”
陆折予往前迈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林寒见挡在身后,身形藏了大半,道:“她刚回来,身体不适,我去见母亲便是了。”
仆人为难地想去看林寒见,奈何陆折予挡得太严实,压根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一回来不是召见自己的儿子看他是否有事,而是要见她,明显是早有打算。
陆折予走后,沈弃看了看林寒见,道:
“看来陆夫人似乎对你不是很满意。”
林寒见瞥他一眼:
“她现在也不会对你很满意。”
沈弃笑一笑,并不在意:“陆折予在家中手腕颇为强硬地推动了陆家与翙阁的对立,陆夫人不同意这点,两人之间有些冲突,你大约被她视作罪魁祸首。”
林寒见对这种说法倒是没什么感觉:“你好像不是很赞同这种说法?”
要从江丝蕤的角度来看,陆折予非要从翙阁将她带走,罪魁祸首当然是她。
沈弃迎风而立,简单以丝绸捆绑的墨发往后散去,他在骤起的风中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很有衣冠禽兽的气质:“罪魁祸首么,应该是我。”
“……”
林寒见移开视线,心说游戏精心建模就是比随意捏造得优越些哈,难怪有的玩家买数据保盛世美颜。
“易容之法当世难有,烦请你替我去掉易容了。”沈弃拿出储物袋,很懂得交易往来的规矩,“我这里还有许多九幻枝,作为交换。”
这么好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林寒见点头答应。
去除易容要在屋内,沈弃不愿别人看到他全部的脸,这点林寒见能够理解。唯独有一个问题,是他们进屋时,周围打扫的仆人们表情顿时不对了,明晃晃地冒出一种错觉般的绿光。
林寒见正要把沈阁主往诡计多端的方向猜。
便听前方的沈弃道:“你要是动作快些,他们任是想胡说,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证。”
林寒见又觉得沈弃违和了。
在崖下,沈弃发烧的时候就给林寒见一种有别于平常的感觉,重新认识到他的另一面,这是在他过往数次生病吃药时都没有过的经历。导致林寒见在本就不能完全把握看穿他的基础上,更多了几分迷障,却比先前的难度低了许多,只是让她不敢相信和触摸。
两人在镜前,一坐一站。
沈弃的容颜映在镜中,他多看了两眼,评价道:“小家碧玉。”
林寒见以为他臭美,道:“太出众容易引人注意。”
“我知,只是与我不衬。”
沈弃说着,便闭上了眼,脖颈微微扬起,是在等候林寒见为他去除易容,顺从的姿态却令人想起引颈受戮这个词语,洁白如玉的脖颈因受伤和呼吸显出生命濒危的矛盾美感。
林寒见伸手碰到他脸侧处的肌肤,并没有多少力道,虚虚地碰着。
沈弃感觉到些许痒意,眼睫轻颤。
若从镜中倒影看,这场景倒像是一对璧人亲密无间的闺房秘事,一人手段温柔地为另一人上妆。
在易容去掉的瞬间,沈弃恰好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沈弃在林寒见的眼中倒影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左脸上的那枚赤色印记,仿佛能从里面看到许多混乱的过往,最终定格在他们糟糕的初遇。
沈弃率先避开,稍显狼狈与局促,耳根泛起一点不妙的温度,被他强行中断压了下去。
而后,他伸出手。
林寒见:“?”
“面具。”
沈弃提醒道。
他的高烧应当还没有完全褪去,方才林寒见碰到他额角处的温度还是有点偏高,但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洞察隐藏其中,随时都能抓捕人的蛛丝马迹的错误。
这一切被他掩盖在弯起弧度、带着些许笑意的眼中,看上去又是人畜无害的贵公子了。
林寒见犹豫了半秒,脸上却是天衣无缝的社交笑容回敬:“沈阁主名不虚传,商人本色尽显。”
沈弃瞧了她一小会儿,笑容不改,比她的温润真心多了,令人如沐春风,稍有不慎就跟着栽入春河:
“我现在没有替代品,你想要的话,等我做好了另一副面具再送给你。”
……还有这等好事?
等等,这真是沈弃的副本?这么说给就给了,一点难度都没有,这么简单的吗?
林寒见陷入了被天上掉陷阱砸中的不真实感,她早就在心中把沈弃副本的难度打上了“绝难”字样,打算放到最后再磨,万万没想到游戏人生如此富有戏剧性。
好运降临的当场,林寒见的第一反应与大多数中彩票的人相同,产生了不真实感:“……真的?”
“真的。”
沈弃颔首,神情不似作伪,还一并给出了理由,“我既然要对你示好,自然要有诚意。你想要这个面具,我就给你。”
林寒见刚要点头,突然意识到沈弃的话逐渐偏离——‘你想要这个面具’。
她最开始有意模糊了是自己想要这个面具的动机,将事情转移到了他们之间的事。
现在,沈弃在对话中渐次将“面具”这个事物剥离了出来。
“你想要我的面具。”
沈弃以轻描淡写的口吻下了结论,毫不清楚他现在已经接触到了事情真相的边缘,“为什么?”
为什么?
林寒见最不想让沈弃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怕他不帮自己,还会想着办法阻挠,就为了将她扣在这里,或者是当做威胁的手段。
情急之下,林寒见急中生智:“因为这个东西你最不可能交给别人。”
沈弃一怔。
他成功被林寒见带偏了思路,大脑飞速运转,急忙忙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测试我?是不是说明,只要我能给你,你就——”
“师妹。”
陆折予的声音蓦地在门外响起。
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却能听出一种沉沉的不快。
林寒见也不必选择是如何应对,因为下一秒,陆折予便由外推开了门。
陆折予的视线从林寒见和沈弃的脸上陆续划过,像是在观察他们的表情,又像是单纯地在确认去除了易容后的沈弃。于是那份充满不善与微弱杀意的眼神,尽数奉献给了视线停留时间更长的沈弃。
陆折予带走了林寒见。
在林寒见从身侧离开的那个动作发生时,沈弃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指,由于他本身立刻将这种近乎本能的行为强行制止,只捉到了林寒见的尾指,又马上放开了。
陆折予克制地深呼吸一遭,全然是咬牙切齿地在警告了:
“沈阁主还请自重。”
沈弃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也没有反驳。
这种不反驳令陆折予内心更加不安焦灼,好像沈弃和林寒见之间确实有了什么实质性不一样的东西,他无力改变,只能任凭林寒见从身边离开。
陆折予带着林寒见回到了为她准备的院中,一路上的仆人都清理干净,没人会再随便打扰,露出直白议论主家的眼神。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停下脚步,陆折予同林寒见面对面,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话。
林寒见实话实说地答:
“为他去除易容。”
只是去除易容沈弃最后为何会说出那些话?
陆折予赶来时正好听到末尾的一星半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林寒见似乎给了沈弃什么承诺,只要沈弃能做到,他们未尝没有可能。
陆折予无法对着林寒见发火,他就算表达吃醋和不满,也是从沈弃下手:“沈弃可不只是想让你为他去除易容。”
林寒见以本身的思维去哄人,远没有她做各种伪装扮演时来得得心应手,她有时不能很准确地将自己放在某个定位上。
但陆折予这次不需要她来哄,他说完了那句揭露沈弃私心的话后,稍许沉默后便道:
“师妹,你……可愿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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