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病危政局动荡,王公大臣心思多用在争权夺利中,各衙门官员失去约束懈怠公务,前方与联军苦战的帝国兵团,催粮要兵的军书常常得不到及时批复,将领们满腔怨气逐渐化作失望,失去老国王光环笼罩,太子在军中就如同陌生的符号。?w1w8w?.88?11z?w?.?c1om
落日铁骑在西部边陲集结,翠华精兵向东部调动,雪国也不甘寂寞,在边境时常挑衅,清辉帝国内乱未平,环伺在旁的强敌要趁机围攻,四家郡王的处境比太子更难以言说,以一郡之力抵御两个帝国夹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明知其不可为,却还要硬着头皮迎战。
东部兵团与联军和解停战的消息,如一场及时雨浇洒向久旱的田地,内战烽烟几乎一夜消散。
“皇家削藩之策绝不放弃……而制衡皇权之策略大可商榷。”
军情通报不显眼处有两句话,前一句表明清辉郡主态度,后一句回答东海王的提问,郡王公侯们将两句话连起来,从中读出另一种含义。
翔云王府,卓越接到回府议事的命令立即赶来,老王爷望着他连声冷笑:“呵,方才停战,你的病就痊愈了,呵呵。”卓越胆怯地垂下头,低声辩解道:“父王,病来如山倒,您不会怀疑儿怕死装病吧。”
“年纪轻轻一病三年,本王都以为要白人送黑人了,病去如抽丝,哼,你倒是一夜之间容光焕啊。”
卓越不敢抬头与老王爷对视,心底却暗自狠,回去后要将侯府的人梳理一遍,身边肯定藏有父王的耳目,会是谁呢?
“皇家削藩之策绝不放弃,而制衡皇权之策略大可商榷,去京都求医,听郡主开药方,削藩尺度和制衡方式。”
安远侯卓越卧病三年,请旨允许入京求医,太子批复:准。没过几天,东海王请旨,要派世子亲自护送身负重伤的破军校尉回京,太子自然应允,随后临风王世子和镇南王次子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获准入京。
四家郡王子弟入京,给动荡不安的政局更添变数。勤政殿外铜碑高耸,立储须贵族院过半王侯赞成,储君继位最少得有七十家拥护,立国初皇家与王侯的血誓,几十次内战由此引,最终仍无人能违背。此时四家子弟入京,分明来选择扶持的王子,四家郡王和九家国公,十三家足以替贵族院做出抉择。
绮丽郡守府,独孤英在最后一份公文上签上字,出门时已月过中天,她却毫无睡意,在院中望着月亮出神。
绮丽郡在内战中受创最深,战后恢复需要大笔银两,几次上奏请户部尽快拨银,奏本一去了无回音,爷爷病重难以理政,父亲监国为何迟迟不做答复,难道户部敢公然抗命,督察院又为何不弹劾。平民百姓怎能想到引战争的真正原因,在他们眼中分明由皇家蓄意挑起事端,而清辉郡主无疑便是罪魁祸,如不能尽快安抚民心,又何谈绮丽郡重建恢复,更难以尽快脱身回京。
派宇文洁以军务名义回京,暗中去见武圣询问爷爷病情,武圣的沉默已给出答案,那一刻独孤英推开桌案就往外跑,脚步却越来越慢,洒下一路泪水慢慢挪回公务房,爬在桌上失声大哭。郡主三年征战,在刀枪剑雨中几次负伤,从未曾流一滴眼泪,今日却为何伤心欲绝,郡府亲卫们握紧了刀枪。
自古忠孝难两全,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有谁知帝王的无情里藏有多少对帝国和百姓的深情,人皆知国王手段残酷,又有几人理解梅林中老人的寂寞和孤独。为帝国数十年和平,失去心爱的王后,为帝国长治久安,在暮年起削藩之战。知子莫若父,情知太子软弱难挑重担,却不忍废掉绝其生路,只能尽力去清除潜在的威胁,若说执政之失,莫过所立太子非明君英主,或许曾有过犹疑,但最终仅仅为一个承诺,老国王耗尽了心血。
“爷爷,英儿该怎么做?”
月光下独孤英在心底问,或许冥冥中有所联系,梅林中老国王睁开了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英——儿——”武圣从冥想中惊醒,忙近前察看,老国王却再难说出话来,两滴浑浊的泪珠滚落脸颊。
“要召清辉回京?”武圣低声询问,老国王眼帘合了起来,努力半晌才睁开来眨了两下,随即又陷入昏迷中。
“想见孙女,却又挂念东部战局,不敢让她离开,更担心回京遭人暗算。陛下啊,以你天纵之资,之所以迈不出武圣这道坎,无情诀,唉——独孤皇家祖传秘诀,却偏偏嫡系子弟人人多情。”
“爷爷,你等我,等英儿回京!”
月光下,独孤英快步回房奋笔疾书,两封书信写好,翻开衣领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方月牙形玉印,用王剑刺破手指,将血珠滴在乳白色的印章上,顷刻印章变作鲜红色,就如同半滴鲜血。玉印在书信签名处滚过,两个红字跃然纸上,清辉。将玉印揣回胸前贴身佩戴,独孤英封好书信长吁一口气,倦意涌来不想多动半步,爬在案桌上沉沉睡去。
“殿下,东海郡王府传书,三千万白银要解到绮丽郡来。户部行文催促尽快转交国库。”
令狐清筹措银子快愁白了头,接到东海文书,心中喜悦还没消散,户部信使就跨进门槛,原来户部早就派人在东海郡催讨。
“回复户部,绮丽郡遭遇三年战乱,按帝国律令,三年内税赋应用以恢复生机,本郡主便宜从事,预先截留了,每年及时报账即可,户部大可派员稽核。”
令狐清提醒道:“在催讨东海郡王赔偿银,按律确实应交户部。”独孤英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低声解说:“你仔细看文书,东海郡王解来白银三千万,没说是赔偿银啊,户部要催也该去东海,我私人借银子与户部有何干系。临风王解来银子后也照此话回复户部。”
“如此做会让太子为难。”
“为难?陛下未病时,户部敢把军费拖延一日吗!来人,把户部信使赶去东海郡。”
令狐清松口气,脸上有了笑容,说:“损失财物,我开价翻倍,东海郡王答应多赔偿一千万,还真是财大气粗,临风王就吝啬多了,只给五百万,还要用战马逐年偿付。”
“你可别把两家郡王再逼得起兵,呵呵,去叫洁儿来,我有事商议。”
“殿下,一年难得笑几次,有好事吗?”
“你要不张口闭嘴喊殿下,我还能多笑几次,快去,对了,顺便把欧阳轩喊来。”
三年前,欧阳轩与骁骑营血战一场遍体鳞伤,随后十几人全落在秦如风手中,伤好后独孤英没责备一句,让他去后方训练骑兵,过一年召回前方,直接任命做骑兵军团长,两年征战多次负伤,临阵总想以死报恩,让独孤英训斥几十次才算走出阴影,如今接替华岳走后空缺近三年的司马一职,负责处置日常军务。
“欧阳将军,本郡主若因故不能指挥,而东海郡王再度起兵进攻,你能守住绮丽郡吗?”
独孤英开门见山,虽说所问话题是假设,但欧阳轩不敢随便回话,考虑一会坚定地回答:“殿下,东海若以同样兵力进攻,六个月内绝不会丢失一座府城,若允许反击,我能把拦河索夺过来。”
“被动防守防不胜防,重兵守住府城,各主城得失不要太在意,派骑兵军团突进敌境,战火不能光在绮丽郡境内燃烧,进攻有助于防守。当然了,最好不要开战,但你要随时做好打得准备。本郡主离开郡城一段日子,军务你全权负责,对外莫要透露。记住,将军不同于士兵,别动不动就领兵往前冲,你的职责是指挥。高垣曾说过一句话,身边有一个军士在,军官都不能放弃指挥责任,否则就是渎职,望你牢牢记住。忙去吧。”
欧阳轩离开后,宇文洁忍不住问道:“殿下要去哪,回京吗?”
“清儿,我和洁儿潜回京都,你留守郡府,要尽量隐瞒我俩行踪,能瞒拖多久是多久,直到京都传来消息。”
“殿下,京都局势复杂,还是留下洁儿守城,我陪殿下去吧,有些事殿下不便出面。”
独孤英气恼地骂道:“殿下、殿下,你不觉得说话别扭嘛。说,我入京后该怎么做,敢叫一声殿下,信不信我打你。大姐回来,还以为我老欺负你俩呢!”
“不提大姐还少生气,论战功,司马怎么说也轮不到欧阳来当吧。”
令狐清噘嘴反驳道:“要说多少次,翠华宫和绮丽郡的职务不能兼领,停,别拿大姐来说事,你能和大姐比嘛,武校,咯咯,她一个打你一群,哼,我都成武校了。”
独孤英好气又好笑,拍着桌子骂:“你俩说起正事就吵嘴,令狐清,你再敢装下去我真动手了。”
“我没装啊,回京后,躲高垣小院去,没人注意哪,呵呵,洁儿想办法溜进翠华宫,殿下,我知错了。走前传信秦如风回京,左右卫的兵力加上镖局的护卫,咯咯,大姐要能回去更好,我说完了。”
宇文洁听糊涂了,进京后暗中聚兵,去打谁?总不能动兵变吧,三卫随便哪一个出动,左右卫都难扛住,想到这一激灵,看过去就见令狐清正偷笑呢。
“不能去高垣小院,直接潜回翠华宫,我想起来了,大姐的院落为何冷清,就藏在哪,去梅林无人能察觉。”
令狐清和独孤英都愣住了,从华岳院落去梅林,难道有暗道,不可能啊,皇宫防守怎会出现如此失误,独孤英想了好久才若有所思,但仍然不敢相信心中猜测,爷爷难道早就在预防宫中生变。
“殿下,我想真有暗道,一则陛下去翠华宫方便,二来也是留给太子的后路,若宫中有变退向翠华宫,离禁卫后营很近,禁卫后营,皇家暗卫所在高手如云。”
令狐清在心底佩服老国王,几十年前就给太子预留后路,这份心机谋划帝国有几人能及,传说中的兵谏幸亏没动,否则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惨剧。
“三姐,回京后最难相处莫过太子,清儿斗胆说几句,事成可让功,事前万不能相与谋划,幻公子交友广阔,最好莫要借助其力以免事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