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绮丽郡府去京都,需经过三次传送,每座传送台,守军都要严格查验身份,战事方停,军驿人员来往更频繁,战时乘驿只认军驿司令牌,而停战后各衙门大小官员也得放行。中文? w=w≤w.
卫城传送台往常由各城主将管辖,数日前接到军部命令,移交军驿司直接管理,而刑部稽查司和学部礼宾司以迎接各郡王使节为由派员从旁协助,将每一个要入京的人当成刺客逃犯来盘问。
宇文洁身穿校尉军服,带三十人卫队走下传送台,不等守军盘问就将令牌扔过去,让亲卫队长应付检查,她径直走向刑部官员。
“京都有人刺王惊驾,还是四海清平盗贼不起,刑部巡查闲得没事干,呵呵,俸禄是否照守台军士?”
宇文洁从小就跟在外公和叔父身后,对军令部和刑部比侯府花园还要熟悉,性格更像个男孩,与各司将校官吏说笑惯了,听她语气不善明显在嘲讽,刑部官员苦笑几声也不在意。
“小姐,别惹麻烦,在军部办完事快回去。”
“别徇私枉法,我先登记,这身校尉服来之不易,在战场上厮杀三年,记不清用多少人头才换来呢。”
宇文洁俯身拿起笔,在入京缘由栏故意空下不填,扔下登记册就要往外走,军驿和刑部的人权作没看见,学部官员伸手阻拦,呵斥道:“军官怎可不遵军令,入京缘由为何不填?”
“老头,你在问我吗?”学部官员气得胡子乱颤,小小五品校尉竟敢在堂堂京官前撒野,正想摆威风训斥,宇文洁的拳头已伸到鼻子前三五寸处,笑骂道:“老大一把年纪,怪不得才混个六品官,不务正业嘛,看在胡子长份上,不与你一般见识,要不然,咯咯,以下犯上白揍你一顿,滚!”
军驿司的人早就烦透多管闲事的文官,见状不但不拦阻,反退后几步看热闹,刑部官员忙打圆场:“小姐,算了吧,要不大人回京你又得挨骂。”说完强拉学部老头让开路,在耳边低声劝说道:“别吱声了,才从战场杀人回来,火气还没消。”
“走了。”
宇文洁抱着胳膊在传送台旁晃悠,等亲卫们逐一登记完,一挥手领人到驿站去领马,天色擦黑进了京都城,在各方耳目严密监视下住进了翠华宫。
“清辉郡主没有回来?”
英王有些难以置信,宇文洁领左卫分批返回翠华宫,传送台上却没看到独孤英身影,争斗中始终占上风的聪明侄女,在关键时刻迟迟不露面,她到底有何底气才能如此沉得住气。
“四家郡王子弟入京,事先没听到一点风声,但无疑与郡主有默契,要在京都彼此妥协达成盟约,殿下部署已慢了半步。如今之计唯有先制人,封城阻止各方会面,先坐上王座占据大义,接下来再慢慢削弱郡主的实力。”
英王暗中拉拢京都三卫军官,以前没有多大成效,还曾引起老国王警觉,将几名校尉果断除去。近几个月太子处置军务遭到抵制,前方将士的怨气传回来,受感染的京都三卫态度逐渐转变,近卫军各营校尉又成王府座上宾,言语中对太子没几分尊敬,但提起清辉郡主,人人自内心崇拜。独孤无忧建议趁此除掉太子软禁睿王,由宫中假传继位圣旨,等坐上王位,不怕禁卫军不听指挥,而一贯行事果断的英王,此时却变得犹疑不决,对近卫军团能否迅占领皇宫和太子府有怀疑,不相信一道假圣旨就能让禁卫军按兵不动,更对坐镇梅林的武圣心怀恐惧。
“殿下,武圣若要干预,何须等到如今,独孤皇家王位之争,帝国武圣从没插手过。不论哪位王子继位,敢不尊崇武圣的然地位,何况当朝武圣出身开国公府,就算看穿人间百态,多少总会为后世子孙着想吧,没必要拿家族前途冒险。”
“先生所言固然有理,可睿王在城卫军中关系复杂,朝中文官更大多倾向于他,本王还是觉得与其同进退更有把握些,事后封他个世袭郡守,远远赶出京都便绝了后患。”
独孤无忧合上扇子直视英王,语气变得冷漠:“殿下,无忧为报救命之恩,才出此杀身灭族之计,以期殿下继位大展宏图,绝不愿看到帝国削藩之策非但受阻,而更多一家割据的郡王。况且睿王隐忍多年,都能瞒过陛下慧眼,其野心绝非一个郡王能满足。郡主领绮丽郡守,乃是战事不利不得已而为之,近半城池失守,有赖郡主领兵收复,陛下尚且不赐予王爵,睿王于国有何功可言,世袭郡守与割据有何区分。”
“先生莫要动气,此事非同小可,所幸清辉尚未回京,且容本王多思考几日,待陛下移到母后宫中再做决断。”
独孤无忧在心底叹息,默默起身离开王府,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对英王彻底失去信心。将成功寄托在对手失误上是为不智;为求一己之私利而罔顾大义是为不忠;小节果断而大事犹疑是为不勇;与强敌结盟而不知其诈是为无谋。多年来为其尽心谋划,以报海疆救命之恩,如今终于知道所遇非人。
睿王府中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名满京都的幻公子,风华绝代一世佳人。
“睿王爷,京都风吹云卷大雨将临,读书能安心否?”
幻公子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羽冠青衣飘然如仙,轻抿一口新茶,掩嘴嫣然一笑,让睿王都觉心神有几分荡漾,忙顺势端茶加以掩饰,年轻时与英王争相追求,到头来佳人依旧独来独往,耳中却风闻几多轶事,独孤英的师傅,太子的红颜知己,国王勒令不得踏进太子府。
“心不安,更要闭门读书。幻公子,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岂是一场风雨所能左右。”
“一场风雨落花无数,云开雨散满树凋零,根虽在而花已非。睿王爷,三千年来王位未曾虚悬,而有多少皇家子弟零落成泥,所谓荣耀无非还姓独孤而已。”
睿王不动声色放下茶杯,笑道:“风雨看似无情,却剔除了残花弱枝,雨过天晴,没几日又是繁花似锦。幻公子此番前来恐非延续昔日未了的争论吧。”
“昔日事未了情,已随岁月转为空。睿王,树上花如有人遮掩,风雨终究奈何不得,你为何不去做那护花之人呢?”
“今日我护了他,来年谁护得我?梅林旁的湖水下,水草怕早就成了鲜红色。”睿王挥手斥退伺候的亲卫丫鬟,双目望向幻公子,声音再难平静:“英王自以为胜券在握,亲口许我郡守,呵呵,为王位不顾独孤家法。”
“你不会答应了吧。”
“我为何不能答应?自小到大,任由英王和我百般撒娇,父王的心总偏过去,只因他是王后嫡子,功劳永远归他,苦差别人去扛。监国七年只求得表面繁华,若王后犹在,大概也会问:他能挑起帝国重担吗?”
幻公子沉默半晌方幽幽反问道:“若我帮他挑呢?”
睿王的手按在了茶杯上,话音有些冰冷:“你帮他,以何名义,王后还是贵妃?太子妃遭人暗算,一点痕迹没留下,幻公子,你该知道本王的意思。”
“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吧,有理由吗?”
“没有,直觉而已。幻剑门弟子数千人,在朝中势力不亚于王子公侯,你所图难道就一个王后的名分?”
幻公子徐徐站起,轻笑道:“我若真害太子妃,她能活到今天嘛,独孤英能长大成人嘛。睿王,今天来,我不是求你念旧情高抬贵手,你们挡不住太子继位的路。走前奉劝你一句,弩机图,呵呵,暗卫迟早会查出来,独孤无情远比你我想像得要可怕。”
幻公子飘然出门,睿王无精打采送到王府门前,返回客厅时却再无颓丧之态,唤来王府司马低声叮嘱道:“让人暗地通传城卫军,公开阻止幻剑门人入京,敢反抗者,杀!”
“殿下,仍没有郡主消息。”
“你们如能查探到行踪,就太令本王失望了,继续盯在传送台,看到底都有谁会忍不住跳出来。”
翠华宫,宇文洁噘起嘴在脾气:“你俩敢不服从军令!以前怎么没这胆量。”
雷鸣和秦如风翘着腿,对她的话不予理会,两人忙于叙说别后情形。
“疯子,你三年来歇够了,老子可累得够呛。”
雷鸣原先留守翠华宫,在重步兵血战联军铁骑时,独孤英耐不住他央求,暗地抽调到前方,身上没少负伤,立下累累战功,众将皆以为稳稳要升做重步兵军团长,谁知又让赶回来,依然当他的右卫校尉,只有几个人清楚,翠华宫卫兵轮番去前方作战,如今宫中皆是百战精兵。
“你有小垣子累?下次去敌后打三年试试!”秦如风抿口茶吐出去,调笑道:“宇文司马,你从小没喝过茶吗?”
“爱喝不喝,不听军令,等大姐回来,有你俩好看。”
“你就不问我从哪里来?呵呵,身上伤还没好,差点让人一刀砍死。”秦如风做势要解衣甲,宇文洁拿起茶杯就砸过去,他顺手接住后嘿嘿笑道:“别闹了,这两年和翔云骑兵交手,没占多大便宜,我就一直想,要是帝**队不打内战,拧成一股绳,能不能把落日帝国给勒死,让燕宁做国王去。”
“我的主意你俩到底赞成不?”
“免谈,以防隔墙有耳,等人到齐了再说吧,或者祈祷去,让我伤好突破到武师。唉,有个小岳儿,在家里真没地位,动不动就要听几句讽刺挖苦,也不说他们胡子一大把了,连武师都没练成。”
雷鸣深有同感,朝宇文洁叫苦说:“就让我俩好好歇几天,老头骂我不长进,连个女子都不如,我反驳说你也打不过,唉,让抽了一顿鞭子提前赶回来了。”
“谁?站住!”
门外传来亲卫叱喝声,三人拔出随身兵器就往外冲,只看到一条黑影飞快越过宫墙,宇文洁砍断墙上垂下的绳索,闻几下嘴角含笑,摆手阻止亲卫吹号角。
“别嚷嚷,我等半天了,呵呵,要不来才让人失望呢,清儿果然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