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似乎对他的这声冷和很是不以为意,略扬了眉心:“难道王公所说,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句反问,倒叫王芳乍然收了声。? 中??文 w1w?w?.8
他差点就忘了,面前的这个十五岁少年郎,不是一朝得势攀附刘光同入朝的寻常人。
崔旻是应天府崔氏的宗子,外祖家是保定高氏,姨父是已故的贞烈侯薛公,舅舅是如今陛下面前第一得脸的兵部尚书——这样的出身,崔旻会怕他?
王芳咂舌:“是本公忘了,崔大人出身不凡,不要说京城中,就是放眼天下,只要崔大人想,难道一处宅子还置办不了吗?”
说着他又哦了一声:“说起这个,到底陛下天恩浩荡,赏你们崔氏双喜临门喏。”
崔旻稍稍蹙眉,旋即明白过来。
姐姐明日出门,他上任的文书是今日派下来的。
在外人眼里,于崔家而言,这就是双喜临门。
只是王芳显然是话里有话,崔旻眯了眼,一时没有去接。
正巧这时刘光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脚步声:“都察院里出了缺,监察御史总要从国子监的监生里挑,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是天恩浩荡了?”
王芳一愣,侧目看去,便见刘光同正信步而来。
于是他嚯了一声:“你倒来得好快啊。”
刘光同径直入内,自顾自的在王芳对面坐下去:“新晋的十五岁监察御史,许你来贺,便不许本公来道个贺?”
王芳这个人,若说与朝臣相交时还有所收敛的话,那么对上刘光同,就一向是针尖对麦芒的了。
此时他挑起下巴,冷眼看着刘光同,唇边带笑:“我还当你是听说我在这儿,怕我如何为难了崔大人,这样煞费苦心喏?”
刘光同呵了一声:“你也想的太多了些,”说罢了他稍顿了顿,“王芳啊,本公这离开京城两年多,你的规矩怎么越的不如从前了?”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你师傅的前车之鉴,看来你一点儿也没往心上去啊?”
王芳脸色猛然一变,旋即蹙眉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是谁告诉你,陛下隆恩,特意赐崔氏一个双喜临门的?”刘光同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仍旧端的平静的继续道,“揣测上意,还要带到人前来说,你——活腻了?”
这句话大概是触动到了王芳,只见他腾地站起身来,盯着刘光同看了许久,也不告辞,也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脸色难看。
刘光同一抬头与他对视,视线分毫不让。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终究还是王芳先冷哼了一声,拔腿就走,径直出府去了。
崔旻捏了一把冷汗,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刘公何必惹恼他呢?”
刘光同笑着摇头:“这不是惹恼,是警告。”
崔旻啊了一声,沉默下去。
刘光同想了许久后,才开口同他道:“之前王芳在福宁宫外吃了闭门羹,陛下也有意的警告了他两句,你倒也不用怕,我这是顺水推舟,绝不是坏事儿的。”
崔旻这才稍稍明白。
因为陛下这样做了,刘光同今日才会来的这样快,才会这样跟王芳说话。
其实他给燕怀使的那个眼色,的确是让燕怀去请一趟刘光同的。
倒不是他怕王芳,只是王芳明显是来者不善,他一个应对不好,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左右在王芳眼里,刘光同早就跟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今次刘光同特意泡来一趟,也无可厚非。
刘光同见他思考的出神,在小桌子上敲了敲。
崔旻回过神来向他看过去,便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于是道:“刘公有话不妨直说。”
刘光同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姐姐明天大婚,这时候跟你讲这个不合适,但是时间紧迫,离二十一日大朝会只有六天了,我必须得先提醒你。”
崔旻剑眉紧蹙,刘光同这么说,就必定是跟甄谈二氏的事情有关了。
无力感涌上心头来,他只能点了点头,示意刘光同可以继续说下去。
“二十一日大朝会,你舅舅会上书请陛下立后,而你,也需要上一道折子,”刘光同稍稍顿了声,“你是没资格进殿议事的,但你如今是科道官,你的折子,是能直达天听的。”
“这个我知道,”崔旻颔,“要什么样的折子?”
刘光同抿唇不语,眼底一片深邃,望向崔旻,久久未曾开口。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津县的事情,对吗?”
刘光同点了点头:“严公之事,看似是导火索,可实际上还有一宗,就是要把你提到都察院去。津县的事,此时你来上书,是为了添一把火的,”他顿了顿,“你是聪明人,折子该怎么写,自己应该心里是有数的。”
他当然心里有数了。
津县的事情,他只能说是孟夔在随行的人这种做了手脚,至于这手脚是为什么做的,陛下心知肚明,可他不能说。
这道参孟夔的折子,连四叔也不能提及。
事情要如何牵扯到四叔和甄家,这就是刘光同要做的事了。
陛下要的,是一个引子而已。
崔旻心下有些许的不忍。
四叔做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将来落得何种下场,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况且当日虽然在成娇面前说过那样的话,可在他看来,四叔能下这样的手,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家都已经身不由己,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可是想到崔易兄妹几个,再想想家中一向和善的四婶,崔旻咽了口水,看向刘光同:“祸不及亲眷,是吗?”
刘光同一愣,稍稍蹙眉:“你应该知道,四房分了宗单过,不管将来出什么事,要担待的,都只能是他们自己了。崔溥是保不住了,四房的产业,也未必能安然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四房的老太太和太太,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长起来的?哪一个不是一辈子活在富贵堆里的?祸必不及亲,可她们将来的日子,你也可以想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