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京的途中,崔溥和孟夔便已经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也没打算抵死不认。??中??文 w≈w≥w≥.≠
只是得知事情是坏在崔旻身上时,二人都不免怨恨,尤其是崔溥。
他二人沉默不语,便只算作默认了。
皇帝冷笑一声:“要真是这样,你们为了甄籍,可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啊?”
孟夔浑身一震,倏尔抬头看向皇帝:“您怎么知……”
崔溥不轻不重的拿手肘戳了他一下,可是为时已晚。
孟夔自从出事之后,就已经乱了心神了。
其实皇帝如何有实证来证明,这件事和云南的关联呢?
可是孟夔一句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成为了最好的证据。
他们二人,还有什么好反驳的呢?
崔溥一时忍不住想要扶额。
虽然他也没想到,陛下会把这件事情这样轻易就同云南联系到一起。
可是更令他想不到的,还是孟夔竟然如此浮躁。
牵扯上甄籍,和不牵连云南,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尽管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毒害薛成娇,可也不能这样就认了是为了甄籍做的!
崔溥死死的咬紧了牙根,瞪了孟夔一眼。
孟夔此刻已然察觉到失言,哪里还敢再说话呢。
皇帝冷笑了一声:“现在想收回话,是不是来不及了?嗯?”
孟夔下意识扭头看崔溥,可是触及他那样的目光,心头一寒,自知不好。
果然,崔溥对着宝座那里叩下去:“陛下,事已至此,您要如何处置,罪臣都认了。”
皇帝嚯了一声:“听你这意思,是除了认罪,别的什么都不会说了?”
崔溥肩头抖了抖:“您想听臣说什么呢?”
崔旻不由的皱眉。
崔溥这样的行为,简直可以算得上破罐子破摔了。
他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去反问陛下呢?
事情是他做的,罪也是他自己犯下的,这时候就该俯认罪,陛下问什么,他老实的交代什么。
崔旻侧目,向着二人看了过去。
殊不知皇帝此时的目光,也正放在他身上。
皇帝没先去问崔溥话,反倒是叫了其素一声。
其素嗳了一声应下:“陛下,您说。”
皇帝一抬手,指向崔旻所站的方向:“送崔御史出宫吧。”
崔旻这才回过神来,猛然看向宝座那里。
随后察觉到自己失礼,忙低下头去。
可是皇帝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唇边噙着的那抹笑,却烙印在了崔旻的心头。
直到很多年后,都挥散不去,他每每想起,仍旧一阵后怕。
刘光同眯了眼,一动也不动。
其素看看崔旻,又看看皇帝,躬身礼了礼,步下殿中,同崔旻做了个请的手势:“崔大人请。”
皇帝既然了话,那清风殿中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崔旻做了礼,随着其素退了出去。
二人退出殿外,自汉白玉所制的台阶上一路走下去,渐渐远离了清风殿,向着宫门方向而去。
“小崔大人。”其素脚步慢下来,叫了一声。
崔旻这才随着他慢了身形,扭头看他:“内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大人以为,陛下适才,是何用意呢?”其素知道崔旻是聪明人,而且陛下叫他来送,显然是授意他把话说清楚。
念及此,其素又忍不住想失笑。
陛下心思何等深沉,唯恐崔旻不能够体察上意,还特意叫他来把话说透了。
果然,崔旻摇了摇头:“我入京时日尚浅,猜不透陛下心思,还要请内臣提点一二。”
其素忙道了一声不敢,才又说下去:“大人和刘光同交好,陛下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如今,王芳倒了,我是不跟他们争这个的,陛下再信刘光同,也不会放任他同朝臣推心置腹,尤其是你这样的科道官。”
话说到此处,崔旻就拧了眉头。
怎么又是这件事?
他记得上回就是因为这个,刘光同一连闭门不出好多天。
后来又十分欢喜的跑来告诉他,事情都过去了,陛下的猜疑也放下了。
这算什么?陛下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要什么时候拿出来提一提?
崔旻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其素。
其素打了个笑脸,又添道:“还有就是,此次崔溥出事,陛下趁机警告警告你。”
“我?”崔旻一愣,反手指了指自己。
“前车之鉴,需得后人鉴之、惧之。”
其素短短的几句话,崔旻就已然灵台清明了。
扯上刘光同,不过是随手的。
最重要的,还是在这里。
自己怕的太快,又少不更事,难保不会得意忘形。
陛下抬举一个人虽然容易,可是如今看来,却没有比他更合适继续在这场戏里唱下去的世家子了。
与其等到他忘乎所以走错路,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好好的点拨点拨,叫他心里有一怕,叫他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崔旻吞了吞口水。
这样看来,从陛下让刘光同授意舅舅上书请立谈贵妃,再到授意他上书这道参奏孟夔的折子。
这每一步,都是陛下早就算计好的。
一石三鸟……不,陛下这一箭射出来,不知中了多少只鸟。
谈家、甄家、敲打刘光同、警告他,将来还有顺其自然的赐婚谢鹿鸣、拉谢家入朝……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
无怪世人说伴君如伴虎。
也怪不得刘光同心较比干多一窍。
皇帝那样高高在上,握着世人的生死。
若他是个色令智昏的无能君主,倒也好了,无非落个暴戾之名。
可他偏偏是个精明睿智,御下有方的皇帝。
崔旻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惊。
他知道,想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远。
崔旻回过神来,与其素稍稍拱手:“多谢内臣提醒。”
说完后,便自顾自的迈步远去。
其素见他既已明白,就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摇头。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能做到崔旻这样沉稳的,也算得上少见了。
他正想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那个,就是应天府的崔旻吗?”
其素认得这个声音,便忙回身去请安:“太子殿下。”
这位小太子,近来入宫的次数,是不是也忒多了些。
其素有些狐疑,稍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