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洛山,澹月酒庄后山,绵延百里,赤棠满山。
赤棠本是孤生的树,“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说得便是赤棠。然,翠洛山却是赤棠丛林,树木成荫。一切源于一泓突泉,自翠洛山的深处而出,流成翠洛十溪,滋润了一山赤棠林,培育了山下澹月酒庄晓喻天下的名酿状元红。翠洛山因澹月酒庄人人皆知,澹月酒庄也因翠洛山而酿就状元红闻名于世。
晨曦里翠洛山,赤棠耸立,其叶菁菁。溪水潺涓,叮咚作响;径暖草如积,山晴花更繁。一橙一白的两抹身影奔走于山间,时而传来连串的笑语,唤醒晨曦里安静的翠洛山。
“这儿当是人间仙境!”罗衣迭雪的未匀驻足,伫目环顾四周,山清水秀,赞叹一句。青丝挽鬓,不施脂粉,自然体态妖娆;懒染铅华,生定天姿秀丽。
她前方的橙色身影听觉,停步回首,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正是颜家芳华颜如玉。
”我可是忽悠你了?”颜如玉轻笑悦然。
“自是没有!”未匀回她一笑,点点头,抬脚续走。
“幸是你随我来了,不然美景美食可要我独享了!”颜如玉言罢,遂往山上而去。
“是矣!”未匀应声,心下略有愧疚,又瞒着哥哥出来了,回去指定又要挨批。思至此,她加快步伐,美景美食当前,其余皆可无视。等她享用了美食,挨批也无妨。
两人身影时快时慢,若两只晨曦里的燕燕,颉之颃之,好不雀跃。
“阿玉,还有多远?”未匀歇脚,喘息,一手拽着颜如玉,问。
“呵呵,走不了了?”颜如玉任她捽住衣袖,半认真半挪耶道。
“嗯?你说呢?”未匀冷睨她一眼,见她不走了,松了手,径直卧地。随后从怀里掏出一素锦包,三下两下解开,里面是色泽洁白的银卷丝。
“你还揣了早点?”颜如玉瞠目结舌,卯时把这人拉起来爬山,这人竟还不忘装吃食。她是该说这人贪吃呢,还是该说这人未卜先知呢!因为她也饿了!信手捻过一块,这人吃得欢畅的银丝卷。入口柔和香甜,软绵油润,余味无穷。
“我的姐姐耶,现在都过了辰时,还早点呢?”未匀白她一眼,继续“用餐”。幸好揣些糕点,不然饿肚子爬山涉水,吃不消啊!
“若平时,我早到卧龙潭了,还不是你这弱弱的二公子拖了后腿!”颜如玉如是说,手下却是又捻过一块银丝卷。
“啧啧,你颜大小姐武功盖世,自是我这半吊子比拟不了的!”未匀不咸不淡道,似自嘲似挪耶。
“是、是,”颜如玉不与她争执,拉起她,“可是歇好了啊,我的二公子!”眉眼含笑,熠熠生辉。
“嗯!”未匀塞进最后一块银丝卷,任她拉起,任她撩去衣上尘土,任她牵手循走。若有所思瞥一眼她的侧面,精致的轮廓,有女儿家的柔美,也有男子的英气。
颜如玉,如玉剔透,如玉温润,如玉芳华。
未匀识得颜如玉,缘自轻殇山庄的青梅酒节。
青梅酒节始今已办过三届,却鲜少有人还记得第一届拔得头筹的白羽纶巾少年就是颜家如玉。
那时的颜如玉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那年的头筹珍酒醮翠涛,天下只此一坛,却无人知是未匀所酿。
醮翠涛本是晏国嵩渊寺的无斋和尚所酿,其酿清洌碧透,味甘质纯。饮千杯而不醉,似水又似酒,然,品得却就是这份清透怡然。嵩渊寺也是因这清水似得斋酒而闻名遐迩。后因无斋和尚仙逝,醮翠涛也因此失传。
而未匀之所以能酿成,就要归功于那无所不能的爹爹不知何处弄来的酒方。
那年青梅酒节大多都是慕名醮翠涛而来,颜如玉拔得头筹,饮一杯醮翠涛,只道了一句:“醮翠涛虽好,饮多了倒成了清心寡欲的和尚!”那一语成箴。
晏国瞿城有一嗜酒老汉,一生嗜酒如命,弄得妻离子散。老年偶饮得一坛醮翠涛,竟幡然醒悟去嵩渊寺出了家当了和尚,从此顿入空门,滴酒不沾。
至此天下人趋之若鹜的醮翠涛,功败垂成。未匀却识得了这位让醮翠涛末入尘世的“少年”。
与她一样女儿身,却有一颗男儿心。两人相识三年,虽鲜少见面,却是若前世已遇般一见如故,相知交心。
“到了没有啊!”未匀双手圈住颜如玉的臂弯,有气无力道。她何曾走过这么长的山路,平日里出门不是坐马车,就是骑马。偶尔步行,一个时辰已是极限。今日这两三个时辰,可是要了她半条小命啊!再瞧身边这人,气不喘,息不乱得,还要拖着她走。她真是佩服的无体投地了。
“这回体会了养尊处优的滋味了!”颜如玉侧目而视身旁未匀,好笑道。
“嘁,”未匀撇嘴转头,却视线蓦然开阔,远处阔水茫茫嵌于深山茂林间,居水面约十米的湖心深处,有一条乳黄色的堤埂,仿佛一条长龙横亘湖底。“这是?”她惊奇,转问颜如玉。
“你不是嚷嚷着何时到么!”颜如玉轻笑,牵着怔住的人儿,循循走。
“这便是卧龙潭!”未匀满眼惊艳,山风掠过湖面,漾起粼粼水波,看那卧龙卷曲蠕动,风逐水波,那龙像是摇头摆尾,呼之欲出。
“嗯!”颜如玉点头,望着水光潋滟的湖面,又道:“白鳞黑尾便是在这潭底。”
“呀!”一声咋呼,二人循声望去。不远处潭边,赤棠树下,两个少年,一个红衣灼然,一个紫袍清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