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这次居然没有跟二牛讲大道理,放下碗筷就去找笔墨。而他们上次来家时房子还没盖好,先前一进门都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地方是他们家。不熟悉环境的小牛找一圈也没找到,“二哥,我的毛笔咧?”
“右面第一间是你们三个的房间。”二牛说完小牛一愣,“不住樘屋?”
“你脑袋里天天想什么呢。”二牛道,“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一排有五间房!”
“啊?这么多!”小牛抬脚往外跑,随即就叫道,“不是三间么?啥时候变成五间了?二哥,你盖那么多房子干啥!”
二牛问:“萌萌还吃么?”小孩摇摇头打个饱嗝,二牛收拾起碗筷就往灶房去,根本不理身后的叫嚣。
“齐二哥,你是不是有又给二哥钱了?”小牛从外面跑到进来就问。
齐升抬眼看他一下,“没有。”
“不可能啊。我问过别人,何东家送来的石砖够盖三间正房四间偏房哩。二哥手里没有钱,这两间正房的石砖是咋来的。”小牛掰着手指挠挠头发,突然叫道,“不对!”
“一惊一乍的干么呢?”齐升横他一眼,“闲着没事就去扫鸡圈喂鸭子。”
“二哥一定背着我藏私房钱了。”说着就去翻箱子。
二牛从灶房里过来就见齐升冲自己呶嘴,“他又干了什么?”
“你回房看看便知。”齐升笑着抱起萌萌,提着刀豆,“咱们睡觉去。”
“我要喂鸭子。”刀豆揉着鼓鼓的小肚子难受的说。
齐升道,“二牛把鸭圈加高了,你够不着。”这边离山近,夏天的时候总有黄鼠狼光顾,为此二牛去山上挖了很多带刺的藤条,如今鸡圈跟鸭圈外面全是一人多高的蔓藤,齐升可不放心一个孩子过去。
二牛一看到满床衣物,身子一个趔趄,怒吼,“张小牛!”
“听得见。”小牛头也不抬继续翻找,“你把钱藏哪里去了?”
“我藏你裤裆里了!”说着二牛脱掉鞋。小牛一听他的脚步不对,反射性抬起头,看到近在咫尺的鞋底,小牛可着嗓子“啊”一声。
隔壁房里的三人吓一跳,慌忙往这边跑。
齐升一见二牛在扒小牛的裤子,就拦住他,“别气,别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熊德行”
“让开!我今儿非揍好他!”二牛见小牛要躲,“站住!”
“我去端碗水来。”小牛弱弱的说。
二牛气个仰倒,指着他,咬牙切齿的说,“你看看,你看看,小气成这样能有啥出息!”
“二哥”小牛“咩”一声哭了,二牛登时傻了,“别装!”
可小牛的眼泪还一个个往下掉,二牛这才知道大发了,猛然想到刀豆跟他说的话,绕过齐升抬脚往他屁股上踢一脚,“在书院里待两天我还说不得你了?”
齐升不知道中间还有一茬,道,“你二哥又没真想打你,吓那么狠干么。”给他擦擦眼泪,“好了,我们都知道小牛是好孩子,会过日子。”
“我小气。”小牛更委屈了。
齐升乐道,“你以为二牛不知道你把钱藏到院子里的槐树底下了。”
小牛一听,抬起袖子一抹眼泪,“你们知道?”顾不得哭,转身就去找铁锹挖钱罐子。倒在地上数一数,“怪了?没少?二哥,你们工坊里是不是又分钱了?”
二牛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稍后从衣柜上面拿下一个小罐子递给刀豆,有气无力地说,“给他!”
刀豆看一眼比他跟小牛两个还要高的衣柜,突然想到齐二叔说过的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是,谁是道谁是魔哩。
小牛见他又多一个银元宝和一大把铜板,眼泪还没干又笑了。
二牛本来还担心夫子的话会对小牛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顿时觉得自己多虑了。
可二牛把萌萌他们当做儿子养,虽然不担心小牛,但也不允许别人看不起他们,于是就问,“你们是先上床睡一会儿还是去练字?”
“练字。”吃的太饱,刀豆睡不着。
小牛的钱罐子里又添丁进口,他都高兴坏了,自然也睡不着。这么多天跟他俩同吃同睡的萌萌习惯跟他们在一块,不过,“二牛,讲故事。”
二牛抱起他,不再像以往那般胡乱编几句糊弄他。
而齐升听他讲小牛最会玩走为上计时,愣了一下,“你还懂兵法?”
“我不懂。”二牛挑挑眉,“我知道装傻充愣、指桑骂槐、无中生有,将计就计。”
小牛瘪瘪嘴,“我也知道。”
“闭嘴!好好写字!”齐升从没问过二牛怎么会那么多东西,今儿逮到机会自然要问个彻底。
“就不闭!”小牛哼道,“二哥想说我就直说,什么装傻充愣,你才是指桑骂槐,真以为我年龄小欺负我不懂啊。”
齐升好后悔刚才拦住二牛,这屁孩子真欠揍!怎么就那么碎嘴!
二牛笑嘻嘻的说,“别想了,我不会跟你讲的。”随即,睨了小牛一眼,“以后遇到什么事要靠智取,只有蠢货才动不动掉眼泪!夫子不是看不起你么,那你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的眼睛有多么瞎!”
“可是,夫子说我的性子定型了。”小牛有些烦躁的问,“二哥,是我太小气了么?”
“君子爱财,用之有度。他是看你啥也不懂有意欺负你!修身养性,性格是养出来的,你才几岁!”说着二牛瞪他一眼,“以后老老实实完成我布置的功课,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爷不是小气,爷是生而不凡!”
“千万不能这样说!”齐升道,“生而不凡的是当今!”
二牛点头,“知道了。”万恶的封建社会。随即二牛放下萌萌拿起毛笔。
齐升跟着站起来,只见二牛写道,“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二牛放下笔就问,“小牛,有这个信心么?”
小牛耷拉着脑袋,“我笨。”
二牛抬手又是一巴掌,“笨鸟先飞!县令当了二十年的县令还是县令,你比他还笨吗?”
小牛摸摸发疼的脑袋,“我咋可能那么笨!一天识一个字我也不能用二十年。”
“这不就得了。”二牛睨了他一眼,小牛忙拿起毛笔,一口气写完五篇大字才放下。
而齐升在二牛写的东西和二牛之间来回打量,二牛见此笑道,“你就是把那张纸盯个窟窿出来,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咱们有一辈子时间。”齐升笑眯眯的看着二牛的脸变红,“房子也盖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你这么着急成家?”二牛问。
齐升不是为何,愣是从恁平常的话里听出寒意,“成不成亲随你愿意,我是觉着咱们睡也睡过了,村里人都知道咱俩是两口子,总不办喜酒有点不像样啊。
“那你就等着吧。”什么叫睡过!二牛摸着有点发热的耳朵,抬腿往工坊走去。
三个小的还没跑出去玩,见二牛就这么走掉,“齐二哥,我二哥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我的话还能让我上他的床么?”齐升绝不承认他每次半夜里偷偷爬上二牛的床,“我觉着是二牛脸皮薄,别忘了,他才十八岁。”
“可是,人家说十八岁已经可以娶亲了。”小牛很疑惑,是这样么。
“你见谁十八岁娶亲了?”齐升问。
小牛细想一下,村里的后生好像都是二十出头才成亲,点点头算是同意齐升的话。他却忘了,张家村以前很穷,年轻后生没办法才成亲那么晚。
齐升见他这么好忽悠,心想,回头再给小牛个银元宝。不过,他的钱也不是好拿的。
于是就问,“二牛天天辛苦么?”
“辛苦!”小小少年就是明白这点才把钱财看的那么重,一旦二哥生病或者他们遇到天灾,身上有钱总有一分活着的机会。
“如果我跟你二哥成亲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帮二牛养你们,村里人也不会说闲话了,你想我跟二牛尽快成亲么?”齐当家继续忽悠。
这话说到了小牛心坎上,他二哥实在太不容易了,“可是,二哥不同意啊。”
“那你们逮着机会就搁他面前说我多么稀罕他呗。”齐升道,“我跟你二哥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你们别打扰,让我好好跟他说说,要不多久他就同意了。”
“这样行吗?”小牛非常怀疑。
“行!”齐升说的很干脆,心里却想,当然不行,不过能把二牛和三个小孩隔开不行也得行。
“那好吧。”小牛颔首,然后就跟一脸迷糊的刀豆和萌萌解释齐升的意思。萌萌才不愿意把二牛让给别人,即便这人是他亲叔。
齐升一句,“我跟二牛成亲后二牛想跑也跑不了了。”
萌萌欢天喜地的拍着小手,“二叔,加油!”
搞定最小的,齐升就跑到二牛跟前刷存在感。
只要有人问他,“齐当家怎么过来了?”
齐升就很不要脸的说,“半个月没见着二牛想的慌。”
正在做事的众人一听,登时笑成一片,皆打趣二牛,“我们都准备好礼钱了,你倒是让咱们喝口喜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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