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于定性思维所取得的结果往往深信不疑。但这些我们习以为常以为是至真的真理在有一天突然被打破的时候,那时候人们是一时难以接受的。这就像神仙是不会吃人的,吃人的是妖怪。但当你发现神仙的吃人比妖魔更甚的时候,你是否能接受这个事实呢?
好在金蝉子对于任何事物都能很快适应,当他调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时,他并没有像他原来想象中的愤怒,更多的感受却是悲哀,痛心疾首。
他才发现自己向来尊重的人物竟与豺狼无异,他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与豺狼为伍。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在金蝉子留宿在镇元子道观的当晚,金蝉子早早就寝。第二天清晨未至,金蝉子便起来,他趁众人还在酣睡,偷偷溜出屋子,来到后院。此时月亮还停留在天际,就着月光,金蝉子能分辨出所有模糊事物的轮廓,但最终没有发现什么大树。金蝉子走到院子的尽头,竟发现院子的墙壁上还开有一扇小门,这是白天所未看见的。
金蝉子轻轻推开这扇小门走了进去,这里是另外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极度隐蔽,在这里金蝉子发现了三棵大树。
这三棵大树就像普通榕树一般的高下,枝叶硕大茂盛,每一片叶子都有蒲扇一般大小,没有发现婴儿状的果子。
金蝉子并未放弃,他定睛细看,发现每一颗婴儿大小的人参果竟全部被蒲扇大小的绿叶遮住,隐蔽得严严实实。这些人参果长得肥大异常,他们要么是脚掉在枝头上,要么是脑袋处掉在枝头上。
每一颗人参果都有完整的眼睛鼻子嘴巴,与人无异。这些人参果婴儿每一个都像在对金蝉子呲牙咧嘴的微笑,每一个都像在向他招手致意,每一个婴儿都像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求他去救济他们。
金蝉子瞬间震撼了,吓得倒退了几步。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俯下身子,将耳朵贴着地面上听,他听见地下有轻微的水流动的声音,金蝉子顺着水流声不停地挪动着身子,在穷尽院子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凸起的山包。
这是一个高台,这里就是水流声的源头所在。
高台是一凸起的井状建筑,直径有三米多的样子,上面是一个巨大的圆盖。
金蝉子轻轻运气,口念咒语,圆盖子便慢慢的升起,金蝉子飞身上去,随手变出一支火把,照亮了井中之物。
金蝉子看见了他平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这一幕直接影响了他的世界观。井中的四壁上钉着几十个婴儿,这些婴儿的四肢上都有个小小的伤口,鲜血便从伤口处一滴一滴地顺着墙壁往下流,井中已经储备了半池子鲜血,这些鲜血将顺着井壁的管道流到人参果树的根部,孕育着这些果子的生长,长成婴儿一般的果子,使人延年益寿的果子。
这就是镇元大仙所谓的日月精华,天真地秀孕育的全过程。
金蝉子看到这一幕,眼泪便夺眶而出。这些孩子是哪里来的?这些孩子就算一出生便死亡,就算是弃婴,他们这样做,也是见不得阳光,极不人道的。
原来这就是这些神仙得以长生不老的秘诀,这就是这些所谓的神仙的真实面目,这群**比他们所憎恶的妖魔还要残忍还要猪狗不如。
金蝉子本来想捣毁这口井,拔掉这三颗人参果树。他正准备运功施法却突然放弃了。
金蝉子想,盂兰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各路仙众都将涌入灵山,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和道派神仙结怨。
金蝉子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挪步。那果树上的每一个鲜活的生灵仿佛都在嘲笑自己的懦弱无能。
但他能怎么办呢?想起这些暗地里吸人鲜血害人性命的神仙将会在不久的盂兰盆会上滔滔雄辩,极尽全力地展示自己的风姿和才华,谈论些冠冕堂皇的仁义道德道法佛法的时候,金蝉子开始痛不欲生。
他真想一个一个的撕开他们的嘴脸,把他们的真实面目公诸于众。
当月亮沉下去,东方出现第一缕幽微的太阳光的时候,金蝉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清风、明月推开金蝉子的房门,嘱咐他到大厅用早点。金蝉子除了想吐之外,一点胃口也没有。
镇元子换上了崭新的道袍,神采奕奕。真是仙风道骨呵。
他来到大厅的时候,金蝉子三人已经准备向他辞行了。
“我们已经叨扰过久,感谢先生盛情款待。就此别过。灵山的佛会,希望大仙届时关注,我们还等待聆听真言,接受教诲呢。”
说话的是须菩提。
“既然你们执意要走。老朽也不强留。”说完镇元子向三人施礼道别。
于是观音便前往南海,金蝉子和须菩提便往灵山去。
在这个过程中金蝉子始终没有看镇元子一眼,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现在是只要看到他哪一张老脸就感到恶心。
灵山佛会盂兰盆会终于如期盛大的召开了。
金蝉子这次并不想登台讲法。虽然佛祖的经书他基本都重新通读了一遍,要用经书中的语句敷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现在却不想像往年一样去讲演和辩论了。
就算是自己将对方辩倒,他也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他突然对那些善辩之人极度反感。想起他们个个面容正儿八经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背地里却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金蝉子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衣冠**,**不如。
一连几天,金蝉子都坐在众弟子中间默默不出声,也不向台上的人提问,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他的样子似乎憔悴了许多。轮到他登台讲演了,金蝉子连忙以身体不适加以推迟。金蝉子之后,阿傩便登台了。随后一个接一个的佛门弟子都登台讲演,金蝉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初他还认真听了一些,觉得他们基本没有什么长进,还是在谈论些佛祖当年的先知先觉,如何救治当时苦难的大众。后来他们讲述了佛法多么多么厉害,金蝉子越听越想笑,越笑内心越觉得悲哀。到后来他就什么也不想听,用纸团塞住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终于,金蝉子身体一震,将塞在耳朵中的纸团取出,准备起身上前,他看到了这几天唯一一个引起他极大兴趣的画面:镇元子正在整理衣服,准备登台讲演了。
金蝉子并没有去回想发生在五庄观的那一幕,以及那一口鲜血淋漓的井。因为那些事情仿佛如毒汁一般深入了自己的骨髓,常常在深夜的梦中使他痛苦不堪。
金蝉子站起身走过去,他端起一杯茶递给镇元子。
金蝉子俯身恭敬地说:“大仙将登宝座而讲大道,晚辈先行奉茶,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金蝉子弯着腰低着头,双手捧着茶,态度恭敬有加。金蝉子的目光正盯着镇元子,镇元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的锋芒。
镇元子看见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俩,金蝉子又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这样有礼貌,就算这不是茶,是**,他也是不能推却的。镇元子展颜道:“甚好。甚好。多谢金蝉尊者。”
镇元子接过茶,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倒在地上。他的双手使出了全力才捧稳茶杯,只见里面翻江倒海,浊浪滔天。俨然竟有整条长江之水。
镇元子一阵心悸,久久不敢下嘴,这一杯茶喝下去,不把自己的肚皮撑破,也会撑个半死,可能路都无法走了,还讲个屁的演。
镇元子强作镇定,心里正在盘算着该怎样拒绝。金蝉子笑着说:“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大家正在等着先生登台宣讲大道呢。”
镇元子苦笑道:“好,好。”
他双手捧着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肚子咕的一声,已经有几千万斤水下肚,但是茶杯中的水却好像原封不动,一点也不见减少。
镇元子趁金蝉子不备,飞快将茶全部倒进了自己乾坤大袖之中,将杯子递给金蝉子,小声对他说:“等着瞧。”而茶水便顺着镇元子的衣袖一点一点的往下滴。镇元子已经注意到了,想老子这乾坤袖都装不住么?镇元子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顾不得这么多了,即刻登台,心中暗骂:“好你个金蝉子,老子算是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