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飞的声音不大,可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山谷都为之震颤。
钟错一怔。
幻境,出问题了?
如果说原先的山谷是自由流淌的水,那么现在……
水,冻成了冰。
靳飞面无表情,他对面,张保国同样面无表情。
两个长相迥异的孩子,却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里,不能进?”张保国机械地开口,嘴巴一张一合,声音生硬。
“不、能、进。”靳飞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一块石头。
其他孩子也慢慢聚拢过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仿佛一个模子刻出似的面无表情。
眼前的场景,像是恐怖片,又像是一出……过于粗糙的木偶戏。
是的,木偶——钟错终于想清楚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来源于何,靳飞与孩子们僵硬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刻意操纵一般古怪。
孩子们似乎接受了靳飞的要求,他们转过身,向着谷外走去。靳飞留在原地,漠然地注视着他们离去。
如果说这是一出木偶戏,那么现在,似乎是该落幕了。
……落幕?
“诶?有客人?”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山谷中的沉闷。
只是一瞬间,却是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桎梏着整个山谷的僵硬刹那间烟消云散,就像是坚冰化成了温暖的水,死板的表情从孩子们脸上消失,走在最后的张保国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看发出声音的人又看看靳飞,一脸的不解。
发出声音的人,也是靳飞。
“这个”靳飞像是忽然从空气中走出一样,突兀地出现在它们之间。
他背着手来到张保国身边,脸上露出一贯的笑:“欢迎,这儿是靳飞谷。”
“靳飞谷?”张保国扬起眉毛,“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我叫靳飞咯。”
张保国嘴一撇:“你拿自己的名字给山谷起名?”
“这儿是我的么。”
张保国的嘴撇得更厉害了,眼中却隐隐有几分羡慕。
两个孩子站在一起说话,本是很和谐有趣的场面,可如果加上旁边树下那个面无表情却眼神冰冷的“靳飞”,和谐有趣就变成了诡异。
靳飞和张保国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靳飞”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靳飞跟几个孩子说着什么满脸灿烂的笑容,“靳飞”一步步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却比之前的僵硬流畅太多。
不,这不是靳飞的声音,而是……
一瞬间恍然大悟,钟错终于明白了真相。
伴随着“靳飞”的声音,山谷,再度陷入僵硬。
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只有靳飞。
他抬起头,注视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眼神温柔。
却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决然。
“帮个忙吧,”抬起头,靳飞开口,声音清澈,“那边的小哥。”
钟错微微叹了口气,紧接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唤起了沉睡在身体中,属于完整鬼王的那份力量。
获得释放的力量在钟错的刻意纵容下飞快膨胀,原先还能欺骗他的幻影在鬼王的眼中却是不值一提,就像他想象中那样,为了适应他变化的力量,完美无缺的幻境,出现了缝隙。
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眼前的山谷,一瞬间扭曲起来!
“怎么回事!”“靳飞”抬起头,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声音却透出惊慌,“为什么……”
他的目光投向钟错,声音中显出恐惧:“你……你是什么……”
“吾名钟错,”随手叫出错断刀晃了晃,冰冷的触感让被幻境折腾好长时间的鬼王身心舒畅,他抬起头,冲着那边的人微微一笑,“历练鬼王。”
“鬼……王?”“靳飞”看着钟错,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他出现在自己眼前,“你不应该是……不对……”
他声音惊惶,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笑。
似乎是知道钟错不能给他答案,“靳飞”又把目光转了回去,依旧望着他对面的少年。
靳飞表情平静,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挑眉看钟错:“厉害啊,鬼王。”
“给个解释?”钟错抬抬眉毛,看着靳飞。
“解释?”靳飞古怪的笑了笑,“能解释什么呢?”
他语气轻松,可站在他对面的“靳飞”的模样却是越来越怪——依然是毫无表情,但他却似乎是站不住了,身形僵硬地摇晃,最终,他踉跄着跪了下去,却依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靳飞。
那模样依然可笑,却也有几分可悲。
他看着靳飞的样子,就像是在绝境之中,注视着最后的希望。
靳飞安静地看着他,良久,他笑了笑,也跪了下去,伸出手,捧起了“靳飞”的脸。
他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与他一模一样,却透出绝望的眼。
“好了,狐狸。”
“已经够了。”
“结束吧。”
三句话。
三句话之后,“靳飞”闭上了眼。
伴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山谷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化。
原先站在不远处的孩子忽然没了踪影,靳飞小屋先是变大后来却突兀的变成一片狼藉,谷中的树一点点长高,最后一转眼又没了影子……
等到山谷的变化停止,“靳飞谷”,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这里,更像……
钟错见到的狐狸谷。
“对不起啊。”
变化的山谷中惟一没有改变的,是靳飞。
他还是原来的样子,脸上甚至都是原来的笑,却掺了几分罕见的苦涩。
“为什么?”“靳飞”——或者该叫他狐狸——抬起了头。
他盯着靳飞,表情不变,却已是满眼的泪。
靳飞沉默一会儿,抬起头,轻轻替他擦掉了眼泪,动作温柔。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钟错:“不好意思啊,麻烦你这一场。”
“不算麻烦,”钟错淡淡道,“就是看了场让人迷糊的戏,有些纳闷就是。”
“唉呀,”靳飞苦笑着抓抓头发,“这该让我怎么说……”
“其实——其实呢,我不是活人,鬼也不是。”
“要说是什么……我呢,就是个,影子吧。”
他顿了顿,似乎是要给自己把话继续说下去的勇气:“这片山谷呢,从几百年前就因为有人设计所以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又有山神在这儿,后来我来了,我来了之后又来了那么些,还有狐狸……所以,它似乎,也变得有些古怪了。”
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候,这座山谷,就像是一部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山谷中的影像。
从很久以前,一个胆大包天的娃娃进入为始,直到遥远的未来,那个娃娃再也回不来……为止。
钟错听说过类似的例子,按照人类科学家的解释那是地磁场的一种现象,地脉中富含的磁粉以特殊方式排列,“巧合地”记录下了过去的影像并在某些特殊条件下可能放出——这种解释在鬼王眼中基本等于扯淡,在他那边,这事儿的原因就一句话。
地脉有灵,能记人间事。
一座山可能修出山灵,一条河可能修出水精,却不曾听说哪儿的土地修出妖怪。无他,只因为土地太过广博,要支撑这样巨大的身躯,需要的灵识强大到无法想象。
但是有些时候,某一处的土地也可能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人的变化,而产生混沌的,隐约的灵识。
那点灵识不足以让它思考,却能让它凭着本能,留下自己喜欢的东西。
它记下了这片山谷中曾经的过往。
“……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是吗。”
“没人能告诉我为什么。”
盯着靳飞,狐狸的眼睛泛起了血红。
它回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中美好平和的山谷完全变了,参天的大树拦腰折断,他们一起辛苦盖起的小屋变成一片废墟,最重要的是……
那个人,不在了。
它怀着一丝侥幸四处寻找,因为离开前靳飞提起过有机会的话想去外面上学,可是它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得到的却是靳飞“失踪”的回答——
失踪个鬼!
人类可能会被这种说法糊弄,但是它不会!
它花了许多时间来找答案,找人的法术它用过了,但得出的结论却是阳间根本没有靳飞的存在。到最后它几乎绝望,甚至决心就算靳飞已经死了也没关系,只要它魂魄还在、还在……
“搜魂法、寻灵术、通天彻地阴阳鉴,能用的办法,我都用了。”
到最后,答案是最残酷的那一个。
天上,地下,人间,鬼域。
他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靳飞不存在了。
它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最后的最后,狐狸回到了靳飞谷。
它在冷冷清清的山谷中醉了七天七夜,借着酒力它什么都做了,昔日靳飞给它立下的忌讳它犯了个遍,可不管它怎么做,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天的晚上,它在山谷中燃起了狐火。
青红交织的火光映亮了漆黑的天空,它瘫坐在火场中,无视了几乎要连它一并吞噬的凶猛火焰,怔怔地看着天空中暗淡的星辰。
就在那天晚上,沉静的山谷像是受不了它的疯狂,终于,给它展示出了一个奇迹。
这片山谷中,被记录下的那段时光。
那是让它欣喜若狂的至宝。
它沉醉在那段过往中,不知过了多久。
它看着它与靳飞相识,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认识更多的人,看着他向往地说出想要去山外看看,看着……
看着一切结束。
山谷的记忆中没有最后发生了什么,一切突兀的定格,像是一个不和谐的尖锐音符,每每让它从美好的幻梦中醒来。
它不满足。
不满足于那一切只是自己眼前的虚幻,它希望让它变成真实。
可以被改变的,真实。
“所以你做出了这个幻境?”钟错问。
“不是我‘做出’了它。”狐狸回答,“我只是进去了而已。”
把自己送进那段过往中,并不算很难。它确实很笨,一点都不擅长幻术,但是山谷的记忆并不会挑三拣四,在它看来一片树叶跟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它的记忆中有着山谷的一切,而狐狸只需要把它完整地呈现出来就好。
那需要很多很多力量,还好,它虽然笨,力气却有不少。
它的想法很快就变为现实,但是狐狸很快发现,“改变未来”,不是那么简单。
山谷的记忆虽然全面,却没有任何创新的能力,它储存了足够多的信息,甚至能让迷失在这里的人以为这是真实的,却无法用它们创造出未来。
狐狸可以把自己放进去,改变“自己”,却不能改变它想要改变的未来。
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失败。它为了增加变化的可能甚至抓过很多人进来帮忙,但结果无一例外。
于是它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你想把保国他们从幻境里删出去,”靳飞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你啊。”
“如果不是他们,你就不会想要出去了!”狐狸红了眼,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们……”
正是那些人来了之后,靳飞才开始对“外面”有了想法。直到几年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为此,狐狸和他难得的吵了一架,负气出走没几天它就后悔了,回来时,一切却已经天翻地覆。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些人!
如果没有他们……
“你啊,”靳飞似乎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只能叹着气,轻轻揉着狐狸的头发,就像他每一次揉它的耳朵那样,“你啊你啊……”
那一出僵硬的木偶戏,自然就是狐狸为了达成目的而摆出来的。
它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关键时刻自己出马扮成靳飞,同时控制了剩下的孩子,只要赶走这里出现的张保国,不让他们见面,之后的幻境也照此改变,那么,一切就都能……
“你就不想想,”靳飞叹了口气,“就算你真在这里把他们赶走了,以后呢?”
“以后再说以后的!”狐狸想也没想,“以后我可以再改,只要没了他……”
“就算没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靳飞淡淡道,“山谷的记忆,是不会改变的。”
狐狸不说话了。
他抿起唇,沉默地看着靳飞。或许是因为扮演的时间长了吧,他对靳飞的外表控制得越来越好,逐渐得也能有了些表情。
“为什么?”他盯着靳飞,“你什么时候……为什么?”
发现钟错出现的时候他没有太在意,摆在山谷中的幻境也常常无意间把无关之人卷进来,钟错不过是一个常见的意外,直到现在……
“什么时候啊……”靳飞抬头想了想,“我也忘了。”
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小孩子的模样,脑子里却觉得自己应该二十岁了,记忆跟眼前的世界根本对不上,他花了很多时间慢慢理清思绪,也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个世界太过逼真,以至于始作俑者都渐渐沉迷其中,甚至忘了这只是个幻境。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它就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吧?
“我知道,要想让你醒过来,没那么容易。你进来得太深啦,就算我跟你说,你也只当自己是幻境里面的狐狸,我说的全是胡言乱语。”靳飞笑了笑,“我还真试过,可是你根本听不见。”
“挺好笑的吧,你这个真狐狸反而心甘情愿干着幻境的事儿,一遍遍重复,也不嫌腻。”靳飞制止了狐狸要说的话,接着道,“我清楚,想让你醒过来,得先保证你是‘你’,不是幻境里面的那个狐狸。”
“怎么办呢?只好找你必须醒着的时候了,比如你想干坏事的时候。”
他抬手戳了戳狐狸的脸,笑得挺混账的:“我找得时机挺准吧?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变成我的样子,除了傻了点之外都挺好,继续努力啊。”
狐狸看着他,没有开口。
“光是打断你也不成啊,我怕你继续装傻,你骗人不行怎么骗自己就这么行呢——所以只好找人来帮个忙了。”
他抬起头,看着钟错,歉意地笑笑。
“正好这位小哥不小心掉进来了,我就求他帮个忙。”
——在他行动之前,靳飞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看在你要找的那人的份上,帮我一把。”
无声的言语顺着交握的手传递出去,钟错一怔,点了点头。
在关键的那个时间,靳飞用自己的出现让狐狸保持了清醒,接着,则是借助了鬼王的力量,撕裂幻境。
只有这样,他才能有眼下的空间,来说出想说的话。
很混蛋,但是必须要说的话。
狐狸愣愣地看着他。
它用力地抓住靳飞的胳膊,看着靳飞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乞求。
靳飞抿了抿唇,接着,他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把狐狸抱进了怀里。
很温柔的拥抱。
他轻轻抚摸着狐狸的背,就像是在安慰一个无助的孩子。
“为什么……”狐狸喃喃着说,“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一直呆在这儿啊。”
“为什么不能?!”狐狸的声音陡然一尖,“既然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他猛然推开了靳飞,死死盯着他,眼神绝望而悲怆。
靳飞闭上了眼。
“狐狸,我只是个影子。”
“靳飞已经死了,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影子。”
“只是一个——”
他睁开眼睛,眼神冰冷。
“你自己创造出来的,虚无的幻影而已。”
要创造一个完美的幻境需要什么?
需要付出许多力量,需要承担大脑近乎裂开的痛苦,需要天时地利,需要一切艰难而刁钻的条件……
要毁掉一个完美的幻境需要什么?
……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狐狸哭了。
泪水从它眼中涌出,一颗颗砸到地上。
它的身体一点点缩小,人的外形退去,露出的,是不断颤抖的,狐狸的身体。
它蜷缩在地上,任由泪水浸湿了皮毛。
靳飞漠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走吧,狐狸。”
火红的身影一点点淡化,消散,最终化为虚无。
它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它创造出的梦幻。
钟错安静地看着一切发生。
很奇妙,狐狸离去,它创造出的幻境却没有一瞬间崩毁,而是一点点产生变化。周围的景物逐渐化为细碎的光点,看起来居然很漂亮。
就连刚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人,也产生了变化。
他的个头慢慢长高,脸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意识到这一点的靳飞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庆幸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要长大了啊~”
钟错看着他,皱眉:“你真是个影子?”
他可不觉得山谷的记忆能想出这种计划,还能这么条理分明地击碎那只狐狸的心防。
“那还能是什么?”靳飞看着他,咧嘴笑了。
钟错没回答,只是看着他,靳飞耸耸肩:“好吧,我也许……不只是个影子。”
“它其实一直在改变着幻境,只是它自己不晓得,在它一次次进入的时候,不知不觉呢,也把自己心里的‘靳飞’加了进来,跟影子混在一块,也就是我啦!”
……听起来好像挺扯淡的答案。
“其实它自己也知道吧,这个世界再怎么好,也不是真的,只是它不想让自己知道,没办法,只好我来了。”
靳飞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其实它真的是只很厉害的狐狸,虽然笨了点,可按照那只路过的狐狸精的说法,只要它能突破,那就是多少年都没出过的,超级厉害的九尾狐哦!”
说到这个时,靳飞的眼里全是向往。
“你说,这么厉害的狐狸……我总不能让它把时间和修为,全浪费在一个影子身上吧?”
他歪头笑了起来。
“那也太浪费了,多不值啊。”
两人说话间,这片空间中的一切已经都碎成了光点,整片空间,化作虚无的白。
靳飞的模样,也渐渐有了成人的个头,他站起来跳了两下,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对了,趁这个机会,问你件事吧——想问很久了,但是之前不合适。”
“说吧。”
“保国他们怎么样了?”靳飞认真地问,“他跟雨阳结婚了对吧?儿子叫张飞?”
“……嗯。”
“我就说么!听名字就是他的儿子!这家伙还不错,够义气,我死了也没忘让孩子用我的名!”靳飞高兴得直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就是这名字……咳,那孩子得恨我一辈子。”
“……”其实也没多恨。
“他们都还好吧?那孩子现在多大了?”
“二十多了。”
“比我都大了啊,”靳飞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
“……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当初……你出事的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飞耸了耸肩,很快地回答:“也没什么大事,你别让那只狐狸糊弄了,我其实就是——”
他的声音,中断了。
钟错愣住。
在他眼前,靳飞又发生了离奇的变化。
白色的衬衫上出现大片浓郁的血色,扎眼的红蔓延了全身,他血淋淋地站在钟错眼前,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低头看了看自己,靳飞叹了口气。
“还好它没看见这个……”
“怎么回事?”钟错追问,他咬了咬牙,终于加上了另一句,“这之后的二十七年张保国一直在找你,他始终放不下!”
靳飞一愣。
最终,是一声无奈地叹息。
“当年……不怪他,谁也不怪。”
“犯错的那个,是我。”
最后的时限似乎临近了,靳飞的身体,也开始碎裂成光点。
开口又闭上,靳飞摇了摇头。
最终的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答案。
留给钟错的,只有他脸上满是歉意的笑,和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