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鸽哨响起，成群的鸽子掠过屋顶低飞，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令人心旷神怡。紫界深深的呼吸了两口，连风都有些甜丝丝的味道。这种蓝天白云的美景，在另外一个时空已经很少见了，除了刚刚下过雨之后，平日奠空都是灰蒙蒙的。
?莫小怜端着一个沉重的铜盆，吃力的走了过来，调养了几天以后也算见了效果，小脸多少有了些血色，鹅蛋脸显得很清秀，尤其是睫毛很长，乌溜溜的圆眼睛，显得很可爱。
?紫界见她走路都有些吃力，也有些不忍，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标准，她还是个孩子啊！
?紫界忙上前接过铜盆，莫小怜正在低头走路，没注意到他，盘撞到紫界的身上，溅了他一身的水，胸口湿了一大片。
?“爷，我不是成心的?我给您擦！”莫小怜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她慌忙腾出一只手，想用袖子给紫界擦拭衣服，她一只手哪里有力气端住盆子？铜盆掉了下来，一盆水全泼在紫界身上，长袍、鞋子、裤子淋了个精湿，直往下滴水。
?莫小怜吓呆了，咬着嘴唇傻傻的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紫界全身被浇透了，长袍和裤子贴在身子上，一肚子郁闷，但是看见她那副惊恐万状的样子，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多大个事儿啊？至于吓成这样吗？
?莫小怜虚岁才十五岁的女孩，又是官宦人家小姐，一夜北风紧，转眼落个家破人亡，她也险些伦路风尘，着实令人同情。
?紫界笑着道：“好了，傻站着干什么？我刚刚打了一套拳，身上热的不行，这下凉快多了！”
?莫小怜膝盖一弯，作势要跪，紫界忙拽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握着她纤细的手，如同握着一块冰。
?戊纵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小怜，在我这里，没有别的规矩，最大的规矩就是不许下跪！我这个人的命不够硬，别人跪我会折我的寿的！”
?莫小怜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我帮爷换衣服。”
?说完，走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紫界的长袍、马褂，还有麻纱的内衣。
?紫界也从院子里走了回来，一路上衣服滴着水，青砖地面像是下过雨一般。
?莫小怜拿起一块白手巾，先帮紫界把衣服上的水挤了出来，紫界一把夺过手巾，自己擦着身上的水迹，莫小怜拿着白色的内衣，脸羞的通红，过了半晌，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请爷更衣。”
?紫界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也觉得耳朵根发烧。尽管紫界原先也不是什么好鸟，在国企当政工干部的时候，各种应酬自然不可免，陪着领导消遣的时候，也难免和欢场女子有过露水情缘，女朋友更是谈了不少，基本上也都有过亲密接触。
?但那不过是你情我愿，一点风流罪过罢了，他毕竟不是禽兽，当着一个虚岁十五，周岁才十四的女孩脱光衣服，这实在超出了紫界的承受范围。
?莫小怜见紫界没反应，只好闭着眼睛，摸索着替他脱外衣。
?紫界像被电击了一般，忙跳到一旁。
?莫小怜全身瑟瑟发抖，用的声音道：“爷是嫌奴婢笨吗？奴婢一定会好好学着伺候爷的，您千万别把我送回去！”
?说完，膝盖一软，又要往地上跪。
?紫界一把拽住她，郑重的道：“我说过不许下跪的！怎么，不听我的话？”
?“奴婢不敢！”
?紫界笑道：“好了，我只是不习惯让女孩帮着穿衣服，另外，今后在我面前，不要奴婢奴婢的，我听着不舒服，小怜这个名字就满好听的。”
?“奴婢不敢”
?紫界佯嗔道：“嗯?”
?“是，小怜今后一定好好的伺候爷。只求爷可怜，不要把我送到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求爷让我伺候您吧！”
?王天纵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心里一阵酸楚，她才多大啊，在另外一个时空，这么大的女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一个宁死也不愿意沦落到青楼的女孩儿，竟然要伺候一个认识才没几天的男人穿衣服，也真是难为她了！男女授受不亲这种道德观念，在主人和婢女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奴婢说白了就是主人的财产，会说话的牛马而已。
?什么叫做心智早熟，这个年头的女孩尽管发育的比后世晚，但是那种懂事儿的程度，后世的女孩拍马都赶不上。只是这种懂事的过头的女孩，让人莫名的痛惜。
?莫小怜轻手轻脚垫紫界把长袍的纽扣解开，用毛巾擦干了胸膛上的水，涨红着脸又要帮戊纵脱裤子。
?紫界笑着摇头道：“小怜，我是水师的人，很快就要回军舰打仗了，我们这些在海上漂着的人有忌讳，打仗之前让女孩看了身子会不吉利的！好了，你先下去，我自己换衣服。”
?对这个时候的人，迷信说法往往最有效果，和她谈男女平等，谈妇女解放，无异于让她听天书，还是别吓她的好。
?紫界换好了内衣，套上一件浅灰宁绸长衫，拿出一件宝蓝色对襟马褂正在穿，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蓝爷，您来了，我家主子正在换衣裳。”
?蓝刚峰笑着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的不懂规矩？主子换衣裳，你还不在一边伺候着？”
?“我家主子说了，水师的人，不能，不能见阴人，会不吉利！”莫小怜怯生生的道。
?蓝刚峰哈哈大笑道：“扯淡，水师什么时候变和尚庙了？紫界真是花样多！”说罢，推门走了进来。
?蓝刚峰进门，单膝一弯打了个千道：“您吉祥。”
?紫界忙还礼：“您吉祥！”
?这个年头的礼节也太多了，尤其是旗人的礼数更多，简直累死人，紫界暗道。
?蓝刚峰拉着他的手道：“走，今天带你看热闹去。”
?这几天，蓝刚峰没事儿就拉着戊纵到处转，紫界也想看看这个时代风土人情，反正该干的事情也干完了，那个《平倭策》修改之后，只保留了战略部分的内容，马吉芬挂着总兵的衔，有单衔奏事的权力，他代转给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一份，北洋大臣李鸿章一份，还给军机处上了一份。
?办完这个事情，紫界莫名的松了口气，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管用不管用的就已经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了。
?蓝刚峰轻声问道：“天纵兄，那个莫小怜你打算怎么安置？”
?紫界略一思忖道：“我准备给她点钱，让她去投靠亲友，你觉得怎么样？”
?一直让个没长大的孩子伺候自己，紫界一是觉得不习惯，而且也确实不忍心。
?蓝刚峰摇头道：“天纵兄，你想想，她要是有能依靠的人，怎么会被妓院给买走？亲人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把她救出来啊！你这么让她走，那不是想让她去死吗？我看，这丫头长的不错，干脆收了房做姨娘得了！这年头也没谁计较什么妻先纳妾。”
?娶她？紫界被蓝刚峰的话吓了一跳，尽管萝莉有声娇体软易推倒等诸般好处，但是在他的思维中，所谓的萝莉起码也要十七、八岁吧，莫小怜才几岁啊？
?他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她才多大，你饶了我吧！再说水师军官不许上岸居住，带个女人不方便。”
?“十五了还小？你不是爪哇国来的吧？你打听打听，多少大人府里养着十一二岁的，就说咱们那位徐相爷吧，天天夜里搂着八、九岁的小女孩睡觉，说是能采阴补阳，的，这老头子都七十五了，真是没天良水师不许上岸？拉倒吧，这些话蒙你们这些人还行，蒙我们旗人爷们那可不成！水师的管带、帮带们谁在岸上没置办公馆？丁汝昌和方伯谦俩人在刘公岛上修了成排的房子，赁给水师的军官居住收租子，为了房租的事儿，俩人闹的很是不痛快！提督和总兵都这样，你一个千总租个房子，养个把女人算什么事儿？”
?紫界心里暗暗叫苦，如果蓝刚峰的话是真的，那北洋水师也真是烂到根子里了，自己得马上想对策了，说什么也不能给北洋水师陪葬。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小，院子又寂静，莫小怜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自己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若不是家里遭了劫难，就算是王公大臣也不可能讨自己做妾的，可现在，连给人做妾室都成了一种奢望。
?将来怕是要像原先家里的那些丫鬟一样，随便被主子配个小厮、仆役、马夫，和那些吃饱就睡，在外面喝酒耍钱回家打老婆的粗人过一生了！
?若是爹还活着，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的境地？哥哥也被官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他的脾气和爹简直是一模一样，如何受得了窝囊气？
?想到这些，莫小怜潸然泪下，可又不敢放声的大哭，只能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垂首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