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温厚的臂膀将白悠兮从地上扶起,抽离的神志回归脑海,白悠兮大惊,却在身侧侍卫点起的烛火中看清了那张儒雅的面孔。
白悠兮被赤流竹扶上轮椅,将霜迟收入袖口里,觉得方才的那番争斗仿若梦一场。
一旁的二皇子赤流竹招来人搬来香案和供桌,置上香炉,供上符咒,摆了些许祭果,然后亲手焚上三支青烟袅袅的妙香。
“这些都是无虚道长吩咐的,说是夜里难免出现妖怪,故需要供符报平安。”赤流竹转身一刹那,白悠兮眼睛一亮。
那男子的面容未曾改变,只是换了一身暗蕴墨黑竹纹的青色长衫,腰佩着方才的见他把玩不舍的那枚玉石,唇边挂一抹谦和有礼的笑容,那般风姿气度,卓尔不群又亲和谦逊,好个德仪兼备的翩翩君子。
不过换了身衣裳,确是连气度都儒雅了三分。
与方才那个张狂邪气的纨绔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方才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才会跌倒在地上。
白悠兮盯久了,不觉脸上一红,解释道:“我方才是想捡些掉出来的随身之物,不巧忘了自己腿脚不便,这又黑灯瞎火的,故才狼狈一出,让二皇子看笑话了。”
白悠兮编的顺口,赤流竹碍于礼节也不再多问,只是礼貌道:“方才是我疏忽了,不知这天黑的这般快,竟留姑娘一人在这黑暗之中,况且姑娘该是无虚道长的远客,不该怠慢的。”
白悠兮摇摇手:“无妨无妨,左右我东西也捡回来了,刚才不还是你扶我起来的么。啊,不知皇子妃贵体可安康?”
而适时,亭外传来一声“相公”,居然是二皇子妃带着左右两个丫鬟进来了。
白悠兮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看看这个二皇子妃,是如何让自己的相公从方才的浪荡公子哥儿变到现在的绝世好公子的,这其间,分明也就被这皇子妃叫去了一回。
向来女人是红颜祸水没有错的,可这二皇子妃实在是个能替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翻身澄清的好例子。
可不一会儿白悠兮又推翻了上述论证,发现二皇子妃更适合另一个古谚:红颜薄命。
被丫鬟左右搀扶的女子身体孱弱,面色苍白,一双盈盈的眼并无几分神采,只一身淡粉的芙蕖印花曳地荷叶边裙衣裹着玲珑的身段,发髻间几支点翠金钗荡下长长流苏彰显着她皇子妃的身份。乍一看,仿若淡笔描绘的丹青中那带病忧哀的娇弱素女,见者均要生出几分怜惜来。
白悠兮望了望她暗青的眉间,叹了口气,想来是活不长的。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么,我这厢还要招待客人。”赤流竹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锦缎披风,将女子纤瘦的身子笼住。
那皇子妃见到白悠兮,笑出个梨涡朝她俯了身子施了个礼,随后转向自己的丈夫,开口道:“我只是闷太久了,想来拜见客人也是好的,听说是无虚道长的客人,道长为了帮府中做法事,如今涉身险境,做人需知恩图报,我们也不可怠慢了客人。”
白悠兮不好意思的笑笑,想着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况且如今这状况,自己该是个厚着脸皮看着夫妻间恩爱的下流坯子。
赤流竹将爱妻搂到软座之上,自己则开始着手抄写经文,夜间的风却莫名停了,夜色依旧浓郁,红莲依旧诡异,蜡烛明昧不定的火焰时而卡兹闪着星火。赤流竹手中的经文越抄越多,而皇子妃的脸色也愈发苍白,额间细密一层薄汗。
白悠兮坐在一旁,望着池面,却见那红莲的色泽愈发暗黑,臆测是宿蝶正在水面下斗法,而突然水面一震,兀自而来的风疯狂摇动着烛火,赤流竹抄写的经文满亭子如铺展着白翼的蝴蝶一般乱飞,众人皆惊,四处伸手追逐着那些纸张。
白悠兮眯眼望了望那捂着心口气喘吁吁的皇子妃,不免心生疑虑,随手引起一缕风将那经文送了一张去她身边。
皇子妃方才沾到那纸边角,便见她手一颤,用袖拂了下去,身子躲到一边,脸色暗暗惨淡了几分。
白悠兮了然。许是那二皇子妃根本不是二皇子妃,而那具空壳身子,该是死了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