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动作更快一步,赶在小惠撞上柱子时,就将她拦住了。
司马茂英连忙过去拉住小惠,痛心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不逼你就是了,你何必寻死?”
“公主,求你别将奴婢嫁人。”小惠落下泪来。
“好,不嫁就不嫁,我们回宫!”司马茂英说完,又最后看了刘涛一眼,才离开长亭。
刘涛见自己拒婚竟差点逼得小惠自尽,一时十分愧疚,又接到司马茂英向她投来的眼光,那目光中隐含失望,他心中更是难过与失落。
其他人见司马茂英走了,也就跟着走了。
司马茂英走出去一段,又忍不住回头望向长亭,依旧没能看到她想看的那个人,也不知那人究竟去了何处,更是哀愁与烦闷。
司马元瑜走在她身侧,见她回头,不免问道:“皇姐,你不走还看什么?”
“没什么。”司马茂英回过身,继续往前走。行走的过程中,她瞥了司马元瑜一眼,淡淡道:“小惠之事,回宫以后再找你算账。”
司马元瑜不禁翻个白眼,郁闷无比,看来被他皇姐唠唠叨叨教训一遍又在所难免了。
一群人沿石阶走下,便见下方停着几辆装潢华贵的马车,漆木华盖,雕花鎏金,每一辆马车皆由四匹骏马拉车,一看便知这是帝王之家专用马车。
司马茂英不免问道:“本宫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呢?”
谢晦道:“微臣之前并未看到大公主乘坐的那辆马车,恐是被人盗走了。”
司马茂英立即回头,目光严厉地扫向蒋维及郭牧。
这二人弄丢了马车,心虚不已,连忙低下头去。
谢晦道:“不过是一辆普通的马车,丢了便丢了,大公主何须动怒?”
司马茂英冷冷道:“他们是你的人,你自然维护他们。”
谢晦并不回应,只道:“大公主还是上车吧!”
当下也无多余之话,司马茂英、司马元瑜等人各自上了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往建康城而去。谢晦骑一匹高头黑马行于队伍最前方,蒋维与郭牧则分别骑马行于谢晦两侧。
谢晦往后瞧了一眼,见车队行进速度稳定,马车里的人也各自安分待在马车里,便启口淡漠问道:“你们今日跟着大公主,可见到大公主与刘三公子见面?”
蒋维道:“回将军,我们去到长亭之后,郭牧和那落水的小惠便被大公主留下保护二公主,我和那个叫小茹的丫头则跟着大公主去了栖霞精舍。”
谢晦淡淡“嗯”了一声,便问郭牧:“你跟着二公主,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将军,没有异常,二公主一直都守在王家那位昙首公子身边,看他写字作画。”
谢晦随即又问蒋维:“大公主去了栖霞精舍,可是同刘三公子见面了?”
蒋维将自己跟随司马茂英去到栖霞精舍后的事情详细告知了谢晦。
谢晦沉吟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并未看到大公主与刘三公子见面,也不曾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是的。”
“那大公主回来后,也未同刘三公子见面?”谢晦又问。
“见了,他们是在长亭里见的面,只是他们并未说话,也未曾交流。将军来之前,刘三公子还在长亭内抚琴,将军来后,他便不见了,属下也不曾留意他去了何处。”
谢晦目光幽深地望向前方,淡漠道:“大公主分明是为见三公子而来,却并未说话和交流,倒是奇怪了。这二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三公子此人,确实叫人难以看透,也难怪相国要想方设法盯着他。”谢晦目光冷冷扫向蒋维,又道:“亏你还是个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小女子踹中裆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真是丢我禁卫军的脸。”
这话一出,旁边的郭牧忍不住笑出声。
蒋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属下、属下只是未曾料想她、她……”
“行了,不必解释。”谢晦打断蒋维的话,自言自语道:“大公主身边婢女竟懂得攻击男人的要害,真有意思呐!”
蒋维立刻道:“将军,小茹说这是那位车夫教的。”
“又是车夫……”谢晦咀嚼着车夫二字,眼眸微眯。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进了建康城,分成两路,一路去往台城,一路去往宋王府。刘惠媛是偷溜出府,回去后被刘裕责备几句,她一撒娇,刘裕便也无法,只得作罢。
司马茂英等人回宫后,均被司马德文叫至太极殿,恨训了一顿。须知司马元瑜身为太子,司马茂英与司马长萍身为公主,三人私自出宫,倘或遇到什么危险,便有一大帮人要跟着倒霉。当下司马德文要处罚伺候三人的宫女内侍,司马茂英三人连忙下跪认错求情,皇后褚灵媛问询后,也赶来求情,司马德文才答应不再追究。
往常司马茂英出宫,司马德文也未必会发这样大的火气,只是这一次司马元瑜竟也学着偷偷出宫,才叫司马德文这般气愤。司马元瑜这位当朝太子,若是因为私自出宫出了什么事,便会使得原本岌岌可危的晋室江山更加动荡不安。
司马德文虽答应不再追究,可也下令不准司马茂英三人再出台城。
三人被训了一顿,垂头丧气地走出东堂。
司马茂英瞥见立在东堂外的谢晦,愤然地瞪了谢晦一眼。清晨明明已经塞了两个侍卫到她身边,竟然还是到她父皇这里来告状了,真是个小人!司马茂英想到谢明淑曾告诉她谢晦对亡妻的种种所作所为,不由得更是憎恶谢晦。
谢晦亦知司马茂英对他不满,并不向她解释此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离开太极殿后,褚灵媛将几人都叫至显阳殿,倒也不提之前他们被司马德文训话之事,只命人布了清凉止渴的汤羹与清甜美味的糕点,供司马茂英几人品尝。
因将近酉时,褚灵媛便留下三人在显阳殿用膳,又着人把司马元贞也带了过来,只除了司马元青不在此处。
晚膳过后,褚灵媛支走司马长萍和司马元贞,仅留下了司马茂英与司马元瑜。
司马茂英心中暗道奇怪,母后留下她必然是有话要对她说,可为何又要把维桢留下呢?
司马元瑜同样心存疑惑,他与皇后之间并不十分亲厚,仅仅因为她是嫡母,才对其比较尊敬。过去皇后并不干涉他的事,也几乎不会干预和管束他,今日将他留下究竟所为何事呢?
褚灵媛倒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维桢,本宫留你下来,是有话要对你说。”
司马元瑜摸不清楚皇后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道:“母后有话请说。”
“好。”褚灵媛点点头,“本宫其实只想告诉你,虽然你现在是太子,但是你未必能一直坐在太子之位上。”
这话一出,司马茂英与司马元瑜脸色俱是一变。
司马元瑜道:“母后这话何意?”
褚灵媛语气依旧平淡缓和:“你不必恼,本宫对你说这些话,其实是为你着想。今日你们偷跑出宫,令你们父皇大发雷霆,元青却一直都在他身边伺候,端茶倒水事无巨细,得了他不少夸赞。维桢,元青不过比你小几岁,倘若再过几年,你还是这样浑浑噩噩任性自我,而元青却比你更加上进更加优秀,你说,你父皇会不会考虑易储?”
司马元瑜神色紧绷,不发一语。
司马茂英转头瞧了司马元瑜一眼,心想她母后这一番话,恐怕比她过去说的所有话都更加顶用。
褚灵媛接着道:“本宫自可不比理会管束你,不论将来究竟是你还是元青登上大宝,本宫都会成为太后,本宫亦可安享晚年。可是,倘若你成为废太子,下场如何,你自可思量。”
司马元瑜抬头,平静注视着褚灵媛,说道:“母后的意思,是想告诉儿臣,元青有意跟儿臣争夺太子之位?”
褚灵媛只道:“维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中秋当日,你能运用方法巧妙移动巨石,令满朝文武都刮目相看。可是,那样的聪明于你的未来并无多少帮助。本宫话已说完,你自回东宫去吧!”
司马元瑜面露犹豫之色,迟迟才道:“喏,儿臣告退!”
待司马元瑜离开显阳殿后,司马茂英才奇怪地问道:“母后,你今日怎会想到对维桢说这些话?”
褚灵媛目光向她撇来,叹气摇头道:“你以为我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话?”
“难道母后希望以此凝重,“不、不可能,他元青小小年纪怎会有这般心机?”
“我恐元青尚且记恨着他生母之事,他先后向我和维桢求助,却都没有结果,这更加剧了他心中的仇恨。如今,他怕是想争夺太子之位,等来日做了皇帝,便可自己替他生母报仇。”
司马茂英难以置信,“母后是不是弄错了,元青已经与我重归于好,怎会有意害我?”
“他与你重归于好了?”
司马茂英始将那日之事尽数告知褚灵媛。
褚灵媛闻后面色依旧凝重,“他果真那般说?”
“是,他已向昭阳殿的宫女内侍求证过,况且他那日还耐心教我变戏法,今日之举,他应是无心的。”
褚灵媛沉声一叹,“但愿如此。”
“母后且安心,明日我便去昭阳殿问问元青。”
褚灵媛握住司马茂英的手,“元青是我抚养,我实不愿相信他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计。然你是我亲生骨肉,我更不愿你有个三长两短。倘若他与你重归于好皆是假装,那他诸般行径便极是可怕,你须得多多小心才是。”
司马茂英微笑道:“母后实是多心,他不过九岁,哪里会想得到这么许多?”
“但愿真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