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我忽然有些害怕，现实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原以为他们不过是注册了几个皮包公司，随意的套取一些信贷资金，玩玩火而已。
可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玩玩火？这简直就是一座火焰山，稍有不慎对于永丰银行甚至整个金融行业都将是一场浩劫。
我也终于明白陈师昨天坐在那里，半晌无语的原因，大概昨天的险境他并没有如实报告给戴步云，如果昨天的业务办不成，也许他就会直接逃跑。
我也明白了*伟赤红着双眼在外面吸烟的原因，他大概在纠结是该选择陈师还是那个姐夫。
我同样震撼于，我竟然要撬动这样一个庞大的金融帝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没错，我就要成为那星星之火了，但是燎原之后我会不会也化成灰。
我忽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脑袋里嗡嗡作响，我完全顾不得安全生产的要求，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做，还是不做？
闭上眼睛，我开始幻想着，他们当初是如何制造出的这一切。
收购一个破产倒闭的钢铁厂，然后更换法人，然后再注册一个商贸公司进行钢铁销售。
至于后续的物流公司、加工厂、销售，最后采矿厂再高价购买各种钢制品和设备，甚至工人也都是虚构的……
毕竟偏远山区，有的是对个人身份信息不懂得保密的人。
然后这架庞大的金融机器就这么转了起来，产能逐年翻倍，犹如滚雪球一般。
等一等，这个世界没有永动机，这些金融手段早晚会面临停止的一刻，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办？
跑！
对，他们会逃跑，跑去哪里？跑去没有引渡条例的地方。
昨晚陈师不再催我，而是静静的等着时间到那最后一刻，就说明他早就留好了后门，他可能无数个日夜里都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毕竟，跑了才能安心消费。
大概就这样吧，我掐灭了手里的烟蒂，虽然还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那终究不是我能凭空完全想通的。
至于该怎么做，我也想好了，既然已经开弓，哪里还有回头箭？
不要说我现在一无所有，就算我想放弃，这些人会放过我么？
为什么戴步云仅仅是被我知道偷情，就要害我灭口？
因为这架机器太过复杂，太过精密，容不得一点纰漏，他们害怕我的报复，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但是人往往就是弄巧成拙，当初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怎么样，我仅仅是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仅仅是希望*泽能够悔悟，甚至只要和平离婚，我得到我该有的，我也不会真的去报复什么。
这一切都是他们逼得，是他们自找的！
如今，既然能够撼动这么庞大的一架机器，我即使真的灰飞烟灭，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没有遗憾么？
我的心里忽然一疼，我想到了雨馨，我还没有给她更好的教育，还没有陪伴她长大，我想到了白莎莎，我想她的一颦一笑……
笃笃笃……
有人敲响了柜台的玻璃，我从小房间里探出头，看见了陈师。
“老狄，这是车钥匙，支行本来是给中层人员配车的，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给你。”
陈师将车钥匙扔了进来。
“怎么的？这车是没刹车，还是没有油门？还是说，你直接安了一颗炸弹？”我笑着问道。
“怕我害你，你就别开了。”陈师说完走上了楼。
他自然不会在车里做手脚，真那么做，他就是一个傻子，傻子怎么可能当上支行行长？
不过我正好需要车，我拿着钥匙出了大门，门口停着的是一辆大众的朗逸，跟我之前的车比差了一些，但是也能开。
我上了车，直接开去了分行，我要见殷素心。
“什么？让我休假？”
殷素心的办公室里，殷素心惊讶的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对，就休一个星期就可以。”
“狄飞，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凭什么让我休假？”殷素心面若寒霜的皱起了眉头。
“你休息休息不好么？天天在这耗着，还不是没人站在你这边？”我就那么直言不讳的说着，殷素心的脸色骤然一变。
“放肆！”殷素心怒道。
“这不是放肆，你想战胜戴步云，你现在这个状态都不对，你像是一个只会跟人怄气的学生。”
我望着殷素心越来越红的脸，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因为当我看到那架巨大的金融机器之后，我就知道这将是一场腥风血雨的较量，光靠我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胜算。
我必须有依靠，有后台，而我的后台就像是一个深闺怨妇，除了绷着一张脸，在戴步云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我得让她成长起来。
“职场站队如赌博，站在一边就等于赌上了自己在这家单位的全部前途，赌上了自己的青春岁月，甚至于可能是未来的幸福生活。”
“你觉得谁会选一个根本没有胜算的人站队？”我的话确实狠辣，但是我要的就是刺激到这个女人，这个一直自以为是，却像是一个愤青的女人。
“狄飞，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跟我说话，后果很严重？”
“那你就开除我吧，你这个样子我跟着你，最后只能陪着你一起去死。”
“你……”殷素心顿时无语，她确实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殷素心问道。
“很简单，高深莫测就可以了，让所有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生气的时候你就笑，开心的时候你就板着脸，反正怎么让人看不透，你就怎么办。”
“行里的纪律是用来约束下属的，以身作则的领导永远是中层，高层都是要让人知道她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所以，我就无缘无故去休假？”殷素心。
“那倒不是，休假的事我另有安排。”我说道。
“不能告诉我？”
“真不能，告诉你，我怕计划就不成了。”我耸耸肩说道。
“我终于知道，你也年岁不小了，之前怎么混的那么惨了。”殷素心说道。
女人就是女人，你批评她，她总是要找回面子的。
“洗耳恭听。”我欠了欠身子说道。
“太过抗上！”
“我怎么就抗上了？我怎么就抗上了？”
电梯里，我不断的问着，很不服气。
我好言相告，她却认为是抗上，还真是倔强的要命，好在她答应下周休假了，这也就够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想起刚才殷素心问我要不要留下吃个便餐，我急忙拒绝了。
但是如今回到家里，才发现家徒四壁，什么吃的都没有。
一想到吃，我就想起那天在龙腾四海，白莎莎一早上不辞而别，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掏出手机，想打一个电话，但是犹豫了半天，还是算了。
如果她心里有我一定会联系我，如果没有我，我又何必追着人家不放？
再说她那天不辞而别，难道不是表明了一个态度么？
正胡思乱想，手机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来电的竟然是白莎莎，我心中一阵狂喜，刚想按下接听，但是转念一想，按照恋爱心理学来说，接的太快会不会让人轻视呀？
算了，等一会儿我再打回去吧。
放下电话，我下楼买了几桶泡面，再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手机里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白莎莎打来的，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自责，急忙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
糟了！
我内心的自责越发的严重，我怎么这么猪呢！刚才就应该直接接听呀！
跟一个心理学专家，玩什么心理战术啊！
“白老师，不好意思，刚才下楼买东西没带手机，才看到未接来电，您遇到什么事了么？”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泡面也没心情吃了，拿着手机在屋子里团团转了起来。
五分钟看一眼手机，五分钟看一眼手机，但是始终没有回信，我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她一定遇到什么事了，在最关键的时刻把电话打给了我，而我呢？居然无耻的还在这里玩什么恋爱心理学？
我他嘛真是该死啊！
还吃什么泡面，出去找！
想到这里，我披上衣服，拿起车钥匙跑了出去。
我直接去了龙腾四海，但是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白莎莎的身影，我又转身跑去同辉大厦，大厦早已锁门，没有了任何人。
大街上，我茫然四顾，“你在哪里？”
我不断看着街上每一个面孔，忽然街角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引起我的注意。
我急忙跑过去，但是却发现并不是白莎莎，而是一个乞丐，只是他此时穿着的衣服很像白莎莎那天穿的西装上衣。
“这衣服哪里来的？”我抓起衣襟，质问道。
“一个姐姐给我的。”乞丐是一个小伙子，但是因为长的太瘦，穿着白莎莎的衣服竟然不会小。
“她人呢？”
“往那边走了。”乞丐指了指江边的方向。
“她说没说为什么把衣服给你？”我问道。
“她说同是什么沦落人什么的，我听不太懂。”乞丐挠挠脑袋说道。
我拼命的向江边的方向跑去，可是此时天色已晚，江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举目望去，哪里有白莎莎的身影？
这时我听到了水花的声音，我低下头，坝下，江水边，隐隐一个身影，正在拨弄着江水。
二话不说，我直接顺着大坝的墙壁溜了下去，直接奔到那人的身后，真的是白莎莎！
看到了她，我的心总算是静了下来，我不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坐在一棵倒了的树干上，用脚不断的拨弄着江水。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站住她身后，但是两个人就这么呆着，夏夜的江风依然有些冷，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我想给她披上衣服，但是又不忍心打扰她。
我的内心，挣扎，犹豫……
“我俩是有缘的，对么？”
白莎莎忽然开口了。
白莎莎转过身，脸色挂着微笑，但是不是以前我看到的那种微笑。
以前她脸上的微笑清澈如阳光下的湖面，但是此时她的微笑中透着落寞、无奈，像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一个人走在暗夜下的湖底。
这难道就是她的另一面？我在心里想着。
白莎莎却忽然走了过来，挽起了我的手，我的心里猛地一惊，但是透过她那冰冰凉的手掌我感受到了坚定，她抓的很紧。
“你相信爱情么？”白莎莎问道。
“爱情……”我心中思索她话中的意思，难道这是在向我表白么？
白莎莎没有等我回答，继而继续说道：“我不相信爱情，爱情摸不到，看不见，这个世界连亲情都不可靠，爱情又算是什么？”
这时，一朵乌云挡住了月光，夜幕下的河畔一片漆黑。
“哦，原来你的家庭对你伤害这么大呀。”我轻声说道，谁也看不见谁，仿佛是两颗心在对话。
“但是我相信感觉，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当时我还在沮丧，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居然已婚还有了孩子。”白莎莎继续说道。
“我觉得自己太坏了，我不能这样，所以第一次你邀请我吃饭，我拒绝了，我怕我真的陷进去。”白莎莎自顾自的说道。
“这就是在表白无疑了……”我的心里一阵欢喜，又是一阵酸楚。
我也动心，但是此时此刻，我连自己的未来都难以保障，我怎么能接受一个女孩的托付？
“上一段姻缘还没有做最后的了断，之前的仇恨还没有做最后的清算，自己的未来还完全是未知的，我就这么接受了，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我在心里问自己。
“婚姻是在找另一半的自己，找错了，所以会分开，只有对的人才会幸福到老，是这样么？”白莎莎忽然问道。
我沉默，我只能沉默。
忽然，白莎莎竟然主动吻在了我的唇上。
我的心狂跳不止，整个人飘飘欲仙，整个人呆住了，多少年了，再未有过这种初恋般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