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看你也不是好东西。”云都看穿他的心事，直言道。
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是不敢看她的眼去确认的。郑云卿面皮一红，低下头拉拉大警帽，不自在极了。
心知错不在他，云都自个儿觉得没劲了，最后翻了他一眼，打发他，“好了，你回吧。记住，以后不许跟着我了。”
郑云卿跟着往前凑一步，还不放弃，“可”
“可什么可，我们院里可有人看着你天天跟进跟出的，都私底下议论了，你想让我在医院里待不下去是不是？”云都立目娇斥他。
郑云卿抓耳挠腮，半晌，终于泄气，“好吧，我不跟着你了。过几天我再来”
“你不要来了，我不想见你。”云都不耐烦打断他的话。
郑云卿心里面委屈，呐呐良久，红着眼问：“为什么？”
云都低着头，声音闷闷的，“看见你就会想他，我不想想了，所以不能见你。”
喉结滚动了一下，满嘴苦涩，浑身力气都似抽离，郑云卿垮着肩默了片刻，终究没说一句话，失魂落魄得走了。
打发了莲花婶，云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空荡荡的客厅寂静的可怕，她转头四顾，仿佛能看到那个人就在惯常爱坐的地方，擒着温润的笑，专注得看着你。那样的深情满满，眼角眉梢仿佛都会说话，再再着诉说对她的爱恋。
使劲闭上眼，虚梦惊碎，徒留一室伤心寂寞。
庭院里葱绿浸染，那棵红凉伞在一片新绿间更显明艳。云都眼睑半垂，呆呆看着它，脑海里不自觉又回想当日初见的情景。
古板的严夫子驮着她，满脸的无可奈何，满头热汗滚滚，狼狈不堪，但他还是不忍心她受烈阳的荼毒，一路负她下山。
原本以为只是陌生人之间的狭路相逢，想不到竟是情缘之所起。
一路走来，两人间的相处历历在目，吵嘴也是甜蜜。
以后不会再有了。
那个古板带着点迂腐，每次她或真或假不高兴他又总能放下身段哄她的；那个因为家里不同意，先回家用饭再溜出来陪她的；那个对她做了冒失的事，被她劈头盖脸臭骂竟能低着头挨她训的；那个担心她冬日寒凉，起早送她上班的
往日的甜蜜温馨便是今日的万箭穿心，云都抱着胸口哭得肝肠寸断。思念有多深，心就有多痛。人前的坚强此刻无需坚持，她嚎啕大哭，要把委屈、不甘、悲伤、愤怒全都化为泪水一流而尽。
南方人口音偏软，连小调都透着一股子黏黏腻腻的感觉。坐在轩窗边听了一会儿远处飘来的乐音声，严雪镜关窗，坐回餐桌旁。
老管事给他斟了一杯酒，问他，“这边的事办的差不多了，东家何时启程回京？”
严雪镜抿了一口酒，“不急。”
老管事偷偷观察他的颜色，见他神色淡淡，盯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想起傍晚女儿来找他说的话，思虑再三，终究被心中的贪念战胜，又给严雪镜斟了一杯酒，谄媚一笑道：“东家难得下江南，这次来这边多是处理公务，也没机会出去走走。南方景致虽不比京城，婉约秀丽也别有一番风味，东家可要出去走走？”
说话间，老管事一直注意观察严雪镜神情变化，见他嘴角莫名含了几春意，老头眼皮子一跳，眼珠儿一转，赶紧又说：“小女珠儿，承蒙东家眷顾，不至被歹人轻薄，她对东家的恩情念念不忘，总想报答您。就让她陪着东家寻几处景致好的地方走走，也算全了她回报您的念想，东家看如何？”
严雪镜收回对心中人的思念，捏着酒杯一口回绝，“不用，当日火车上那么多人，即便我不出手，别人也会阻止的，只是我恰好离得近，更为便利罢了。”
老管事以为他不好接受得太快，故意摆谱装客气呢，继续劝说，“东家这是客气话，现今世道艰难，可有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轻易不会出手帮人的。我更听珠儿说，那个军官模样的人说是回家探亲，看到她长得还算周正，就轻薄她说要带她回去做姨太太。她厉言呵斥，旁人还当笑话听，还有推波助澜的让那人赶紧寻个地把事情办了的。您说，要不是您出现，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个女儿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原来这位便是严雪镜信中托词“一见钟情”的杨姓女子的爹，但偶遇是真，钟情却无从说起了。
杨管事自然不知自己女儿做了人家的挡箭牌之事，一边唏嘘，一边继续观察严雪镜的反应，见他几不可闻得皱皱眉，便捏着酒杯，叹声，“东家，来，老头子敬您一杯，替我家珠儿再谢您一次。”
严雪镜陪着喝了一杯。
杨老头絮絮叨叨又讲了不少话，期间一直跟严雪镜碰杯。严雪镜本就心中不虞，打着几分借酒浇愁的意思，对杨老头递来的酒杯一概笑纳。
二人饮至下半夜，杨老头自个儿都快醉了，见严雪镜晕乎乎趴在桌面上，推了他两把，严雪镜一点动静都没有。
“酒量这么好，老头子都快撑不住了。”杨老头嘀嘀咕咕站起来，晃悠悠把手边的一个空酒瓶碰翻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
杨珠儿一直等在门外，听见响声，推开半条门缝往里探头。见桌上趴的人，她犹豫了一下，不等父亲招呼，自个儿溜进来了。
两颊通红看着严雪镜，“爹~~他已经醉了？”
“醉了，你不看到了吗？”杨老头喝大了，嗓门嗷嗷的。
杨珠儿怕他喊醒了人，拍着她父亲的胳膊让他小点声，“您想把人喊起来么，这么大声？”
“为了你，爹这回可是下血本了。你瞧瞧，竹叶青，后劲大着呢，饶是酒量再好，他喝下去两坛早就醉死了。”杨老头大着舌头，两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站稳。
杨珠儿觑着她爹不确定，“这两坛子就又不都他一人喝的，您不也喝了么？”
“我那是装装样子，真跟他喝我能喝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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