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这个理儿!”张婶一拍大腿在一旁帮腔,“我刚才给云医生擦手,那手就动了。云医生昏迷数月,一嫁给少爷您她就醒了,可不是天生就该嫁给少爷的么!您俩是天作之合!”
“对啊,对啊。”旁边几个丫头全都附和。
连郑冲也摸着脑袋觉得这事稀罕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严雪镜也有动心之意,抿着唇还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云都眯了眼,虚弱得说道:“醒了这些许时间我也累了,你想清楚了便做决定吧。今时今日你若还坚持不能娶我,我便死心了。明日叫我四叔公来,我与他一道儿游历去,从此再不踏入京城这块地。”
张婶在一旁着急,“那怎么可以呢!少爷,您要想清楚啊!”
老妈子急得不行,门口严太太在丫头的搀扶下总算来了,也是走得气喘吁吁,“我我听说云医生醒了”
张婶赶忙迎过去,不迭声得说:“醒了醒了,云医生醒了。喜事一冲给冲醒了,太太!”
严太太激动得抖着手,不停得说:“太好了,太好了!”
“妈,您”严雪镜本想问他母亲是怎么想的,可想想觉得母亲都是为了他,他便不能用质问的口吻问她了。
严太太兀自沉浸在无上的喜悦里,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这可真是佛祖天赐的,佛祖说这辈子我儿静恒就只能跟云医生成就长久的姻缘,还真是这么灵验!”
她哆哆嗦嗦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张婶一见,忍不住“咦”了一声,“这不是法源寺那里求得签么?”
严雪镜接过严太太手里的签,签文共八句,他默念了一遍:良辰美景奈何天,眷眷情深总等闲。云深不知何处去,都却蹉跎在人间。错心锁爱捣心肝,之子无欢长嗟叹。注目红尘谁来伴,孤君一人凭阑干。
严太太欢喜得直落泪:“当时我求了这道签可是伤心了好久,‘孤君一人凭阑干’可不是好结局,那寺里的大师还说是中签,我怎么看就是个下下签。回家后我慢慢琢磨,便琢磨出来了。”
严太太到底是深宅老妇,学问不深。这签词中蕴含的意思,严雪镜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首藏头诗,打头八个字:良眷云都,失之注孤。
如果真是佛祖的意思,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只是
“妈,这真的是您寺里求回来的?”他问严太太。
“可不是么,我跟着太太一起去的。八方诸佛都拜了一遍,又在观音殿里拜了好久,太太才求到这道签。”张婶快人快语,把严太太的话给说完了。
严太太就在一旁点头。
严雪镜捏着那道签,看了又看,又看云都。
云都也真看着他呢,温润水眸直望进他内心深处。
他将那道签折了几折掖进内兜里妥善存放好,眉眼不再纠结,温情的眸子情深款款得注视着一身喜服的云都。后起身,正儿八经整理仪容后,对着床上之人弯腰拱手一礼,“今日我严雪镜与云家小姐云都结百年之好,必一生倾心,永不相负。福祸相依,患难同当。他日若有违此誓,便叫我困厄一生,孤苦终老。”
云都也想说些什么表衷情,掀了掀嘴皮子,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轻咬下唇,一双水眸痴痴得将严雪镜望着,满满的情深不悔。
等了这么久,两人终于在一起了。这个古板的严夫子终于破除心结,与她约定终身。
她怎能不感怀落泪?
严雪镜能体会她的真情,亦是唏嘘感慨。
“我”缓了缓情绪,她开口道。
严雪镜轻点她唇瓣,“你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
替她掖去泪珠儿,捧着她的手,二人两两相望,情意缱倦。
丫头老妈子并严太太看着严雪镜破天荒展现小儿女的情意绵绵,惊讶过后个个捂着嘴笑。
众目睽睽下,到底带着新嫁娘的矜持,云都微微敛了眉目。她这般温柔娇羞的模样,看得严雪镜心头荡漾。
而郑云卿却是心神俱裂,失神间,他踉跄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栽倒在地。幸好郑冲时刻关注他,在他背后顶了他一把。
新娘子久病初醒,甚是虚弱,数月不曾进食,吃不得旁的,严太太吩咐张婶去厨房给弄些米汤来。然后将一干人等赶出新房,“行了,新少奶奶身子不适,要早些休息,你们都下去吧。明儿开始用心伺候着,伺候好了,人人有赏。”
丫头们自然欢欢喜喜得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严雪镜和云都两人。
早在郑云卿露出异状的时候,郑冲就拖着他出了新房,一路拖到严家大门口。
公馆门口两只石狮子也披着红绸,两只大红灯笼昭示着这家主人正在经历人生四喜之一。
洞房花烛夜算是小登科,可不是大喜么!
反观他家长官,唉,这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捡回来。
他摸摸鼻子看过去,他家长官愣着两眼不知在想什么。他犹豫半晌,劝慰到:“队长,您看开点”
“为什么?”显然他家长官看不开,眼睛是直的,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似的,“为什么会这样,云都云都怎么就嫁给表哥?不应该啊”
“这都是严太太的手笔,您不也听到了么,她在寺里求了支签,认准了这辈子严会长不娶云医生,他就注定孤身一人。”郑冲这么说也没能开解得了他家长官,郑云卿依旧失魂落魄的。
郑冲怕他说多了,被有心之人听了去,离间他与严雪镜的关系,于是拉住他胳膊道,“队长,夜已深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回去慢慢说。”
他拖着他走,路过门口两匹高头大马。那马还是郑云卿从军营里挑拣来替他表哥接亲用的,马头上红绸还没摘掉呢。
一见这马,郑云卿再次心如刀割,猛地挥掉郑冲的钳制,直楞楞看着。
郑冲头皮发麻,今夜郑云卿太过失常,他实在应付了吃力。“队长,咱们回去吧,回去睡一觉,过了今晚您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想也没用,生米都成熟饭啦。
郑云卿呆呆看着马儿一动未动。
他怕他要拿这两只畜生撒气,赶紧挨到他身边,刚憋出几句话要劝慰来着,一看,哎呀妈呀,他长官泪水滂沱的!
他脑门一炸,搜肠刮肚再想不出好词句来开解他,只能说:“队长,要不我陪您喝酒去吧?”
一醉解千愁,古人不都这么说么。
“郑冲,我把我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了。”郑云卿悲伤绝望的话语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