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院长诧异,捏着一粒棋子没下去,比云季穆快一步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云都想了想,便把梧桐会馆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叙述,云季穆和陶院长对视了一眼。
云季穆道,“想不到这位严太太保守,还信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都什么时代了?女子都入学堂了,而且那些个女学生毕业以后不也有很多是要到各处上班的,难不成这些人也都不守妇道?”
“就是。”得到长辈的支持,云都腰杆就直了,挺着脊背说得特响亮。
陶院长却摇头,“你们俩啊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都一个德行。”
他好笑得将两人一望,见两人连表情也都一模一样,呵了一声,“你们不知道,虽然现在进步思想在年轻人中间传播极快,然则也有很大一部分人依旧认为老祖宗的那一套是明律应该被遵循。
严太太是深闺里养成的大家闺秀,生来接受的就是那套想法。就算世道变了,她的想法也发生些许改变,但骨子里还是认为女子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只有那些个生活困顿不得不赚钱贴补家用的女人才会出来抛头露面。严家是富贵人家,肯定是不需要云医生这么做的。”
云都愁眉深锁,“照您这么说,她是绝对不会改变想法,会一直反对我到医院坐班去?”
对此,陶院长也惆怅,“怕是会如此,那便可惜了你一身医术。”
云都对她四叔公道,“我不要,我是一定要去医院坐班的。”
“那严静恒他怎么说?”云季穆肃容问云都。
须知女子出嫁后能否按照自己心愿行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所嫁之人能给她多少自由,倘若她丈夫也反对她继续行医,她若一意孤行,婚后的生活必然不会安宁的。
这时候,云季穆很为云都担心。
好在云都说了,“他倒是不反对我去医院,就是严太太这边,他的想法是先把严太太安抚下去,再让我回医院坐班,所以我现在又要跟陶院长请假了。”
陶院长点点头,“安抚严太太是必需的,她若对你在医院坐班之事一直不认同,势必会影响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生活。这一点,你要听严会长的。”
她四叔公也点点头,“只要严静恒没有反对你去医院,就一定能想出折中的法子来,既不叫你荒废所学,又能叫你婆婆接受。你回去吧,我替你想想办法。”
她来此便是叫她四叔公给她出谋划策来的,得了这么一句承诺,她便放心回去了。
云季穆在她心里永远是能解她困厄的存在,这一点怕是连严雪镜也还差一点。
到了家,丫头小琴在回廊下等着她呢,见着她,便速速跑过来,“少奶奶,家里来客人了,说是找您的。”
“找我?谁啊?”
她随着小琴往客厅走去,一边问丫头。
小琴摇摇头,“我不认识,是个年轻男子,看着挺斯文。”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
云都琢磨,“年轻男子?难道是杨泽轩?”
自从西北回来,还真没见过他了。据说茯苓还遇见过一回,听说跟那个童叔烨在一个医院实习的。
她也不纠结许久,左右见了便知道了。
随丫头来到客厅门口,往里一瞧,但见一人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裤,面目俊朗,确实挺斯文样儿,正跟严太太说话呢。
仔细辨认,云都惊诧,“赵小王爷!”
她刚一出口,那人便扭过头来,不是赵更新是谁。
显然,对方能体会她惊诧的心情,也很不好意思得站起身,对她点点头,“云医生,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否?”
云医生还好,就是有点惊吓。
她远着他站着,仔仔细细看他,显然一时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客人。
当时不管是赵更新还是赵跶都没怎么慢待她,到底是作为人质被掳去的,她心里始终惶惶的。
再见赵更新,她就想起西北之地的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便有点不自在。
赵更新比她更不自在,她站着,他也没敢坐。
严太太始终察言观色,见云都回来了,她便要核实一下,“云都,这位赵先生说是你的朋友,你不请人坐下说话?”
“哦,对对对,坐下说,坐下说。”云都反应过来,赶紧招呼赵更新坐下。
赵更新才拘谨得重新落座。
远来是客,云都还是给严太太介绍,妈,这位是西北王的长子,赵小王爷,当年我去西北之地支援那儿的医疗事业,认识的他。”
赵更新就又对严太太拱拱手,“云医生客气,严太太可千万别叫我小王爷,叫我更新便可。”
从他进门开始,严太太就一直没有断了打量他的视线。云都这么一介绍,她便想起来了,“当初说西北王动乱,政府还派了郑家军镇压,可是令尊这位西北王么?”
这话问的赵更新脸皮刹红,险些抬不起头来了,极尴尬得支吾了两声。
云都跟着尴尬打哈哈,“妈,那个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西北王是政府认可的驻边主力军,他们现在也归政府管。”
“是”赵更新不自然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严太太又问云都,“后来我听云卿提起,说你曾被西北军掳去过,场面极是凶险,可是这位西北王之军?”
云都眼皮子忽闪忽闪,掩饰不自在的心情。另一边的赵更新更后悔不该冒冒然来这里找人,他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虽然他不曾伤害过云都,可到底做下过不光彩的事,人家要问责也是应该。
看出他懊悔的心情,云都便觉得好一些了,对严太太安抚一笑,问他,“就不知小王爷今次来所为何事?”
赵更新抹了一把汗,硬着头皮笑了一笑,“实不相瞒,这次我是为着西北军之事来的。去年家父过世,西北军便由我全权统领。你也知道我西北之地土地贫瘠,百姓生活艰难,军中粮草难以为继,我也是无甚它法,才厚起脸皮到京城来,看能不能找到法子,缓解我军缺粮的困境。
在京中,我也没甚认识的人,想着当年与你还有点渊源才寻到你就职的德功医院,医院里的人说到这儿能找着你,我便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