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转醒过来,觉得床畔的灯光刺目,带着病后的虚弱,她抬手挡了挡,眯觑着眼到:“什么时辰了?”
丫头小琴刚巧候在一旁,连忙趴在她床头喊:“少奶奶您终于醒了!”她看了看天,报时,“现在是傍晚呢。”
她哦了一声,“我竟睡了整整一天。”
丫头到:“哪里才一天哟,已经两天两夜了。您总是不醒,少爷都快急疯了。幸好德功医院派了大夫来,说您只是受了惊吓,不碍事,且让您睡着。”
这会子,许是见女主人转醒了,小琴有心说俏皮话了,凑在云都身侧,“您不知道,大夫过来看过,说您受了大惊吓才发烧昏迷。少爷竟给您拍胸脯,说是叫魂呢,说这招保管对您有用。”丫头笑眯眯看着云都:“少奶奶,少爷以前是不是也给您叫过魂啊?”
云都摇头,“不清楚。”
“是么。”说完,丫头往自个儿脑门一拍,“哎呀,少奶奶醒了,我得赶紧禀报少爷去,他一准儿欢喜得不得了!”
正说着,她家少爷将衣袍袍脚一拎正走进来,她赶紧喊:“少爷,少奶奶醒了,您快过来看。”
本是缓行着的人,就跟触动了某个机关,行动迅捷得都不似惯常持重的人,眨眼功夫,就移形换影到了床前。
云都眉眼一弯,刚要调侃他几句,他急声问:“你怎么样?可是哪里还不舒服么?我叫医生来。”
说着,竟要丫头去请医生来应诊。
云都赶紧拉住他衣袖,糯声糯气得:“我好了,就是躺得时间久,使不上力气。”
他便身子一矮,坐与床头,将人托在怀里,一并吩咐丫头,“你去厨房将炉子里煨着的米粥端来给少奶奶用。”
“嗳。”丫头伶俐得去了。
严雪镜端看怀里的人,将她额前发全拂至脑后,怜惜到:“可是醒了,若还不醒,我都要着人妆点公馆,我俩再办一回喜事,定要将你闹起来不可。”
这么孩子气的话从这人口中说出来,颇觉好笑,云都应景得笑了笑,“那你还捧着玉如意拜堂么?”
“那肯定不,就算你不醒,我也要拖着你跟我正正经经拜天地,跪祖宗,敬告四方神佛,让他们保佑我俩平平安安。主要是你,勿要再这般久睡不醒,可要急死我了。”
没能与她正经拜堂是他长此以来的遗憾,不经意间就表露出来了。
云都做善解人意状:“行,回头我装睡一回,了了你这桩心愿。”
严雪镜负了气,往她脸颊上捏,“还是别了,你再睡一回,我小命休矣。”
这话不是妄语,她在床上昏睡两天两夜,他就寝食不安的两天两夜。观其形状,外表看来整洁体面,然则面色昏暗,眼底青黑,是劳心过度的结果。
丫头小琴递来一碗米粥,要伺候云都,被他赶将出去。
云都还要过手来接,他自个儿也殷勤,定要喂她,她便受了他这番心意。
饭毕,心疼他疲累,拉着他一起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在两人絮言中将他说睡过去了。
睡梦中的人依旧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云都伏在他耳畔看着,不一会也跟着安宁得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屋里没人。天光正好,她汲上棉拖鞋转出了房间。
秋日暖阳斜斜从窗棂子里射进来,照在身上有熏人的暖意。严雪镜闲来养着的百灵鸟欢快得啾鸣,她与它逗了一会儿。
书房的门开着,想来里边有人,她便寻了过去。
严雪镜背对着门立在一圆桌边,手心里捏着一件衣裳的一角。
她探头过去,疑问:“这衣服哪儿来的,忒艳丽。你喜欢啊?”
严雪镜转身,古怪得转了转眸子:“这是那日你穿回家的衣裳,你忘记了?”
云都便也跟着捏起那条棉裙,歪脑袋思忖:“是这件吗?我倒是给忘记了。”跟着啧了一声,翻来覆去得看。而后,出于女子悦己心理,往身上比了比,美目盼兮地问他:“好看吗?”
他点点头,毫不犹豫得,“好看,我太太穿什么都好看!”夸她还连带自己了。
云都抿唇,嗔他一眼,将衣裳扔回桌上,故意道:“既如此,回头我也去置办几件。”
他不无认同得答应。
两人携手走至窗户边,一起看院子里的秋景。严雪镜犹豫得问道,“那裙子是”他吞吞吐吐得,想来心里有纠结。
云都倒是坦然,“裙子啊?是袁兆明借我的。”
因有了她先前与睡梦中呼唤那人的名字,再从她口中听到,他心里有一丝丝的抵触,不自觉得将头扭向窗户外,努力用不甚在意口吻到,“是么?既然人家借给你穿的,洗净了还回去便是。”
“可别。”她打消他的念头,往裙子方向投去一眼,“你知道这裙子谁的么?”
她这么问,他反倒好奇了。一般来说,裙子乃女子的配件,既然是袁兆明借与她的,他是不知道那位南方军副官有否成家,左不过是他家中某个女子的物件罢。
他反问:“是他夫人的?”
云都含着下唇,有点羞于启齿的。
他便拉住她的手,做不解状看着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总之那衣裳就这样吧,别给他还回去了。”
他想了想,心说,有些女子对自己衣裳借与旁人穿心存芥蒂,此后便不再穿那身衣衫,估计“那一位”便是这样,遂应承到,“那行,回头我去送谢礼的时候多置办几匹新鲜的料子送过去也一样。”
云都古怪得望了他一眼,“你这么坚持啊?”
“既然受了人家恩惠自然要还的,你不也一直如此做么?”他倒是奇怪她的态度了。
她又含了含嘴唇,与他凑近了悄声问,“你知道那裙子是谁的么?”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严雪镜疑惑不解了。
他完全茫然的,她想了想,既然是自家男人,说点别人的**也无妨,于是再次跟他咬耳朵,“是袁兆明屋里女人的衣裳。”
不出所料,然这有什么好神秘兮兮的?严雪镜一径露出不解的表情。
云都知道他在不解什么,便就跟他说明了:“可是那一位颇做了不道德的事,还被袁兆明当场捉/奸。你想啊,你要是捧着这衣裳或是衣裳料子上门去,这不是提醒他有一顶藏起来的绿帽子。他能不跟你急么?”
严雪镜眼皮子猛得抽了一下,恍然得啊了一声,心说,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天底下男子皆不可忍耐之事,确实不能再提半分。
这话题便就此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