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严重?”沈狱疑惑的问。
“严重不严重,一路过来你也见着了。……这些个大师兄们以‘扶清灭洋’为口号,干得却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且上面的人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佩纶冷冷笑着说。
张佩纶说的也是,虽然在路上没有停留,也没碰到拳民,但义和拳如蝗虫过境般留下的斑斑劣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赶了半天路程,刺客倒是没出现,前边有个小村落。沈狱打算在村头的小店稍作休息,再赶完接下来的后半段路程。
这家村头的小店不大,只有几间用木头搭建的大棚,拢共算起来也就四间房。外间搁着一面小酒旗,太阳从暧昧的黑云下稍稍映射在迎风招展的小酒旗上,一股微风掠过轻抚在脸上,有些寒意,但也让人神清气爽。
特战队的人及北洋的护卫加起来差不多有上百人,小酒店肯定是装不下,大家翻身下马,都在门口槐树旁坐了下来歇歇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不那么的招摇。一行人都是着便衣,北洋的人还好,而特战队的人,统一都剃了一大光头,没戴帽子的情况下,几十号青皮看起来格外的怪异。
店家看见有人打尖,急忙上前招呼,这儿已经是天津的地盘,但是店家依然操着一口京城味的口音,荒村野店没什么好吃的,只有乡间烙饼及农村土制的烧刀子。
“有啥硬菜可敬的招呼。”猪肉荣摸出一小袋银元扔在黑乎乎的桌子上。
看见露出袋口的银元,老板眼睛立马亮堂起来,乡下小店平日里哪儿见过这么多银元啊。小本生意每天最多进账连半吊钱都不够。一枚银元可能在城里酒楼吃上一桌上等的酒菜了。这些客官真阔,一上来就扔出一小袋,店家不用上去掂量便知道里面至少有十几个银元。
小店是夫妻店,上得了台面的硬菜没有,要招呼这百十号人,唯有杀掉放养的十几个水鸭。店家夫妇忙着把放养的鸭子给杀了,在后头厨房忙着褪毛。
而店家那十六七岁的闺女先拎了几坛自酿的烧刀子出来,一张张刚烙的烙饼也新鲜出炉。
“多烙点烙饼,等下我带走。”猪肉荣操着一口粤味普通话吩咐。
外间槐树下的伙计们都饿了,接过烙饼二话不说可敬的造。等下还要赶路,大家都不敢多喝酒,只是轻轻抿上一口,权当解乏。
沈狱今个穿的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洋装,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有精神,店家起初见到沈狱时楞了一下,嘴巴欲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那个年轻的小闺女来回忙活几次,与沈狱他们也熟络起来。农村姑娘没有城里大家闺秀那般羞涩,张开嘴就跟沈狱说道:“你怎么这身打扮,还不赶紧换掉,等会儿村里头的大师兄过来你就麻烦了。”
“……谢谢。”沈狱对这个姑娘善意的提醒,报以了轻轻的微笑:“你们村也有拳民呐?”
“可不是么。”姑娘指了指插在门口的一面“扶清灭洋”小黄旗说道:“村里哪家哪户不得请无生老母,每个月还要添许多香油……”
“二丫,乱说个啥,赶紧去后面帮你娘……”店家发现自己闺女一个劲的和沈狱说话,脸色一变,立马过来把女儿撵到后屋里头去了。
既然二丫说开了,作为店家,也有义务给客官提醒一下。环顾了眼四周,他悄声说道:“客官是从京城来的吧?”
没等沈狱回答,他继续说:“近些时日开始,咱们村来了几个大师兄,现在正在村里开坛做法请无生老母,客官如果相信我说的,最好还是把你这身衣服给换了。”
“有那么严重?”沈狱偏头随口问一旁的张佩纶。
“则个……”张佩纶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说真的,一直都是听说,还没有真正的遇到过呢。”他瞄了眼店家,然后跟沈狱说道:“……宁信其有吧。”
“洋人那些玩意儿还是少沾为妙……”店家也不是没有见过洋人,实在这段时间拳民太个凶悍。也听说洋人专吃小孩的内脏啥的,从哪些教堂地下室搜刮出来的瓶瓶罐罐还有些用酒泡着呢。
“谢谢店家提醒,等下我就到里间给换了。”沈狱思索一番,觉得换了好一点,省的一路上真的碰上义和拳的人,不再自己地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真的晚上别说鬼,白天不说人。说曹操,曹操立马便到。村口处烟尘滚滚,黄旗招展,一面大旗上四个黑字“扶清灭洋”,数不清的红头巾正朝这边涌来。
应该沈狱一行人进村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这会儿躲避已经来不及,拳民们铺天盖地,如蝗虫过境,行走的时候杂乱无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眼看就要来到小店门口。店家被吓得头青面变,二话不说,赶紧的溜回后屋去了。
“说什么来什么,真特么倒霉。”沈狱苦笑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那身黑色洋装。手中按在腰间,摸了摸盒子炮的枪柄,真动手,一帮乱民,他不惧。
张佩纶眼睛落在沈狱身上,也同样的苦笑了一下,心中想,这货到哪儿都能整出点事儿来,真特么不是个省油的灯——
拳民们是直奔小酒店而来的,没围上来前,特战队与北洋的护卫就已经拦在前边警戒。一个红头巾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老张头,你敢招呼二鬼子,不怕我们把店给烧了么?”
沈狱估计老张头便是店家,这会儿店家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张佩纶踏前一步,大声说道:“你们都干什么?想造反么?”随后指着沈狱说道:“他是大清的提督,可不是二鬼子。”
“提督?”一位打扮得像猴子的拳民站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根瞧不出材质的黑色棒子,估计请的是齐天大圣的神,身后一帮红头巾,也都拎着棍棒,眼神直往沈狱身上寻摸。
义和团最恨洋人,连带着洋货也恨之入骨,被他们发现任何一丁点洋货都会带来灭顶之灾,更何况沈狱还穿了一身洋装呢,现在别管你提督不提督,反正是二鬼子妥妥的了。
大战一触即发,一旁拴着的战马都感觉到肃杀之气,不安的打着响鼻,蹄子在地上刨坑。
“我们是北洋李中堂的人,护送沈大人前往津门,这位大师兄可有指教?”北洋护卫中一个叫钱行的小头领走上去一抱拳,朗声说道,同时不经意的拍了拍腰刀。
听到北洋李中堂五个字,本来杀气腾腾拳民有了一丝缓和,但也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都望向了领头的大师兄。
那个大师兄朗声一笑说道:“李鸿章的人又怎么样,他也是一个二鬼子。今日我不管你们来的是谁。”他伸手指向沈狱,“你得留下来。”
“没想到在直隶的地头,中堂大人的面子都不好使。”沈狱讪笑的瞄了眼张佩纶。
“……咳。”张佩纶无言以对,尴尬的咳嗽一下来掩饰。
“把我留下是不可能的。”沈狱二话不说拔出盒子炮,特战队的人也是“唰。唰。”的跟着一起拔枪。
“……呀哇。”大师兄见对面的人拔枪,立马一声怪叫,手中不停的捏着法指,双眼瞬间变得通红,脚步毫无停歇,向沈狱这边冲来。
后边的拳民似乎在来之前也喝下了符水,看到大师兄冲出,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由于还有一段距离,面前的普通乱民,对于特战队的队员来说也构不上太大的威胁,在没接到沈狱命令前,他们暂时是不会开枪射击的。
“……砰。”一道刺耳的枪声响起,一发子弹击打在冲前边的大师兄胸前。而由于距离不远的缘故,大师兄的身体被子弹震退了几步。
枪声响过,大师兄只是被震退,衣服也只破了一个小洞,胸口上冒起青烟,似乎一点都没受伤的征兆。枪是沈狱打的,本来是想开枪震慑一下,把这帮乱民吓退就算,毕竟大多都是愚昧无知的普通乡民,能不杀,最好不杀,同为华夏人,这点香火情沈狱还是念的。
可一枪出去,非但大师兄嘛事没有,而且还更加激起了后边乱民的士气。沈狱疑惑的盯着耍棍棒的那个大师兄,心想,这请神,不会是真的刀枪不入吧?
沈狱不信这个邪,端起枪,朝大师兄的眉心招呼,“啪……”的又是一枪,枪声响起,大师兄的头盖骨直接被掀翻。
事实证明,大师兄压根就不是刀枪不入,倒下时,胸口一块厚实的铁板掉出来。大师兄抽搐几下,两腿一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首的大师兄倒地死翘翘,无数的乱民没了领头人,瞬间乱成一团,有些乱民依然是冲了过来,沈狱无奈,只能下令开枪。
“砰砰砰……”一时间枪声大作,特战队还是很有分寸,只对准冲过来的乱民开枪,且打得都不是要害的地方,专门往小腿、手臂这些地方射击。饶是这样,这么近的距离,有些乱民的手臂还是被整根打了下来。
血腥味很快弥漫到四周,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在特战队的射击下,乱民根本扛不了多久,村民又不是全部都傻子,眼见先前喝的符水没用,也不知道是谁招呼了一声,然后大家都作鸟兽散了。
这样的插曲并没能阻止得了沈狱的脚步,清理完乱民,休息半响,再度向着津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