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双方激战正酣,一发照明弹射向天空,“唰”的一下,很多人不明所以都望向天空,虽是白天,但照明弹还真挺亮的。
远远,奥保巩便看到了那束升上天空的光,冷不丁的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听到阵地那边轰隆隆的传来一道响彻云霄的震动声响。震动是从地下传来,仿佛地震般,热浪、烟尘,如要把整个天地给撕开一般,在大同江前沿主要阵线前突然间就爆炸开来了。
黑旗军的阵地前沿,满满当当的挤满日军,爆炸就是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炸响。地雷爆炸的威力甚大,整条战线的地雷陆续炸向,将日军的血液、肢体混杂着泥土掀翻、掀飞到半空里。
沈狱望着整条战线掀起的滔天热浪,瞬间把在冲锋的日军炸得四面飞散。这些地雷是小马克沁最新研发的产品,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以前试验时沈狱是看过效果的,但此刻地雷同一时间爆炸的响动,着实把他吓得不轻,威力太大了。
谁也不知道黑旗军什么时候把地雷埋进去的,连左宝贵都不知道,但毫无疑问,布置的地雷阵算是非常成功的了。
地雷阵的作用非常之大,不但瓦解了日军的猛烈冲锋,同时造成的伤亡更是非常可观。小马克沁果然名不虚传,这段时间对炸药的潜心研究,终究是出成果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在战场上造成日军伤亡不计其数,用肉眼看去,起码不少于千人。但更为重要的,爆炸挡住了进入防御工事的日军。
当巨大的爆炸声传开,冲进防御工事的一千多个日军被隔绝开,他们回头看到自己同胞被炸得惨不忍睹。纵然可能只是片刻,造成的心理震撼,也是非常巨大的。
奥保巩远远看到这一切,面如土灰、目瞪口呆,想下令撤退,半天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脑子只有两个字在盘旋,“败了”。
“滴嗒,嗒滴滴……”这时,黑旗军的阵里,进攻的号角吹响。罗前满身染血,凶神恶煞,身旁同样站着一身是血的战士,正高举刺刀大喊:“杀啊,干-死小日本鬼子……”
天幕之下,太阳仿佛被染红,枪声与喊杀声震动九霄,憋屈防守了半日的黑旗军,终于扬眉吐气的发起了反冲锋……
喊杀声如开水般翻滚,密集的枪声不断射向被拦截在防御工事前的日军。左宝贵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左手拎一把鬼头大刀,右手是沈狱送的盒子炮,瞧他那满身鲜血的阵势,怕是已经屠了不少小日本儿了。
“诸位兄弟,保卫家园杀日寇便在此时,我左某与诸位同在……”
“李俊材与诸位同死……”
“马革裹尸,算我一号。”
“怎少得了我钱鸿。”
“干-死日寇!”
这是左宝贵的奉军部,他望向周围的弟兄,奋力呐喊,随后,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天云漫卷,黑压压的,刚才还很大的太阳,似乎不忍心看到人类自相残杀,偷偷的躲进云层里去了。此刻,枪声四响,喊杀如潮。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冲啊……”罗前放声大喊,手中扛着一把轻机枪,突突突的把前方一名日寇射成了血葫芦,更多的士兵从他身边冲出来,双目通红,面若癫狂向日军扑去。
“……为了帝国。”
“帝国万岁。”
“为了大-日-本帝国……”
被地雷阵隔绝的日军也喊出了口号,却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在这小小的一片范围内,喊声很快被黑旗军他们盖了过去,人也不断的冲枪倒下。
或许他们也知道,再惨烈再奋勇的呐喊,也挽不住战场的溃败了。在黑旗军冲出来的时候,本来很是勇猛的日军开始有了少量的人往后奔逃。
已经分不清是那个联队的人首先逃走,双方对阵,只要有人率先逃跑,则证明对方开始进入了溃败的节奏。这时的日军没有了先前冲锋那般的勇猛,很多士兵见身边队友逃跑,他们也扔下枪支跟了上去,溃逃就似毒药,很快在整个战场蔓延开去。
也有一部分顽抗份子,还在苦苦支撑,藤村中佐这边,以他为首,带领着麾下上百士兵正试图挽回颓势,他让副官率领手下往侧面黑旗军机枪阵地杀过去,意图抢夺重机枪,反戈一击。
但黑旗军的人此会放任日寇越过阵线,特战队的陈强带领队员马上迎出去,双方在机枪阵地前沿夹路相逢,几乎是转眼之间,特战队便把这一小股试图偷袭的日军给冲散。
大同江南岸,就像是被洪水冲刷了一般,转眼间,滔天的人浪向前淹没而去,而这个时候,奥保巩已经下命令,大部队全部撤离战场,不得恋战。
汹涌的喊杀声中,人如海潮。而这时,左宝贵则被他的亲兵挤在人群中央。他杀得满眼血红,游目四顾。四周早已没有日军的身影,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杀得爽,杀得过瘾呢。
“……我-草。别挡住咱,老子还没有杀够本呢。”左宝贵骂骂咧咧的嚷着。
“左将军,穷寇莫追。”这句话是从战场后方走来的袁世凯说的。
“……袁大人好心情。”左宝贵冷笑一声,他已经杀红了眼睛,说话有些冲。“知道昨天我多少弟兄被这些小日本给杀了吗?”
袁世凯并没介意左宝贵的讽刺言辞,依然冷静的说道:“战场之上,生死有命。左将军请节哀……”
战阵之上,黑旗军与奉军只追出了一里地,便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声音,这是沈狱的命令,虽然追下去获得的战果更大,但同样的,也可能被日军设下陷阱埋伏。
沈狱并没有参与到追敌的战斗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黑旗军的士气,在同伴的惨烈身亡中消磨不少。直到此时,终于扬眉吐气,然而接下来呢,这里只是三个战场中的一个,其他两个战场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来。
看着满地日军的残骸,看着凯旋回来的罗虎,沈狱的思绪却飘远了。沈狱不是一个信服为国牺牲精神的死硬派,许多事情,他都极其变通,要说为国付出,这个大清在他心中的认同感到底有多少?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初来乍到之时,想着去美利坚当个富家翁,再到收拢黑旗军,然后接手广州机器局,再到海盗天城、平壤,再然后则是汉城一役……
一路走来,走到这里,所做的一切其实很简单,原因不过是因为不想华夏同胞不用受太多苦难,人也不要死得太多,也不用被腐朽到骨子里的大清屡次出卖。
以前他不懂兵事,对于战场,眼下有些许的了解。但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瞻前顾后,老想取巧、钻空子的人,成不了事情。
大清里,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诸如翁同龢、李鸿章、慈禧、光绪……等都是如此。许许多多的人都是知难而退,在某些事情上,一再退让。
当日本人摆开阵势,断掉自己后路谋求一战时,如若上述的人也能甩开膀子,结果或者真的不同,不见得会胜利,但不愿意往这方面去努力的,则永无可能强大。
很多事情想当然,战争毕竟是战争,事态发展至此,沈狱也无数次分析、审视眼前局势。看似大清和日本是势均力敌,其实大清早已外强中干,现在他要谋求的是在大清倒下之前自己能强大,且有能力自保便足以。
回到平壤战事上,即便经验老道、熟知兵事的人,也很难预测将会发生的,因为太多的变动因素了,这里也不单单只有黑旗军一支军队。
值得欣慰的是,眼下有些大清的军队还是可堪一战的,更值得欣慰的是黑旗军在战争中成长了。但也不要忘记,日军同样的也不断的在成长着,任重而道远啊。
大同江南岸阵地,大规模战斗已然接近尾声,原本日军所处的阵地里,火焰与浓烟正在肆虐。尸体、鲜血、残骸洒满一地。
在主要战场的边缘地带,仍然有小股没来得及撤离的日军士兵在抵抗,但大势已去。等待他们的下场只有两个,投降或被屠杀。
离钱鸿不远处,一些日本士兵正跪地投降,一个老兵二话不说上去照着脑袋瓜一刀劈了下去,作为小头目的李俊材并没阻拦的意思。弟兄们死太多人了,战士们也需要发泄一下。投降?但你投降的是日本人,这个能杀,只要不上报就行。
也有部分奉军的人正在搜刮日本军营中不及带走的枪械。负责安置伤员的医疗兵正从后方阵地走过来,给战场上受伤的士兵进行急救、包扎。
整个战场都是人声沸腾,吵吵嚷嚷,胜利的欢呼也有一些,但为数不多。连日来战斗己方损失不少兄弟,这个胜利的代价有些沉重。
遍地烽烟,阵地中央,己方的尸体已经安置好,统一用白布裹上,走过的士兵,都向死去的弟兄行礼、致敬。
沈狱就站在阵地前的一个小土坡上方,一手拎着望远镜,一手拽着怀表,脸色不是很好。刚刚收到信息,此时,另一战场牡丹台正处于不利,脑内的滚烫未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战争太特么烦人。
“……让侦察兵出去巡逻,全体保持警惕,免得日军杀一个回马枪。”日军的第五师团败退,作为一名指挥官,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