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继续说:“这几天下来,我与李质是相见恨晚,他邀请我一定要在他家开馆,教导他的儿子、范爷的几个子女、范爷几个兄弟的子女。”
“李质家房屋宽大,古本善本的书又多。而今当朝的徽宗也是个爱好书画、金石的人,对与他有相同嗜好的李煜,也不像他的祖先那样防范甚严,也不再迫害监督。”
“范氏兄弟也是熟知官场内幕的人,他们拿钱买通执政权力的官员,所以李范两家在东京的日子还算是好过,而且因为钱的缘故,有的是人帮他们通风报信,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
“去年李质被自己视为好友的人骗到阳谷县,不仅被谋财,而且差点被害命。要不是遇到武松,武松不仅救他的命替他们夺回钱财,而且为了保护他们,还护送他们出阳谷县,从头到尾,没有接受过他们一文钱的报答,武松的高风亮节打动了李质。”
“他十分地听武松的话,从此不再与范家闹别扭,远离了一帮狐群狗党的朋友,人就完全变了个样。自此这范家兄妹时时把武松的救命大恩记在心上,有机会还会到寺庙里烧香替恩公祈福。没想到那天心血来潮去大相寺烧香,阴差阳错的遇到了恩公。”
潘金莲问舅舅:“那你们在李爷家住了多久?”
舅舅说:“差不多也就是二十来天,是二月初三住到他家,二月二十四离开的。武松去东京帮县令走动的是高俅一派,徽宗宠信的四大奸臣之一。这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各人干各人的,卖官卖爵。”
“后来要不是范爷告诉我一件原来我们不了解的事,我还下不了在李范二家开馆教学的决心。范爷说如果我们愿意,那我们一家子都可以在东京立足,武松可以透过范家的关系去当禁军教头,我可以开馆习教,妳可以教李范两家女眷针线女红,武大郎可以开熟食铺。”
潘金莲有些惊奇,因为舅舅虽然只是个秀才,可是他是个面临大事不慌张的人,这件事一定很重要:“那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啊?”
舅舅说:“李质的那几个狐群狗党依靠阳谷县的大哥其实就是西门庆,其中一个因为良心发现,才把有关西门庆的事告诉了范爷。西门庆在阳谷县就是那帮恶霸、地痞流氓的大哥,阳谷县不少欺男霸女、骗人钱财的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而那西门庆外表是风流倜傥,身体健硕,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无知的女人。他靠他那迷人的外表,专门选择有钱的女人下手,干掉有钱的男人逼着寡妇带着家产嫁给他;迷惑有钱的寡妇,散掉有数的钱买通她的亲戚,然后带着家产再嫁给他。”
“他还不择手段收敛钱财,短时间内西门庆就把仅有一间生药铺,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家产,扩充到拥有十几间药铺、绸缎庄、古董店、粮铺,七、八万两银子的家产,他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之所以拼命敛财,就是不甘心只蛰伏在阳谷县当一个土恶霸,他把敛集的钱财买官,他找的是当今的蔡太师蔡京,前后供奉上万两银子。蔡京便给了个山东提刑所金吾士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
“武松在阳谷县,专与他为首的恶势力作对,不知道断了西门庆的多少财路。原来西门庆是一个土恶霸,他尚能如此大作恶,如今他马上就要官居五品,这县令也只不过才七品,我们这一干人如何对付得了他?”
“不如就依了李范两位爷,迁到天子脚下,避开西门庆这个对头。我与武松寻思,等回到阳谷县后再见机行事吧,没想到又突然出了一桩事。”
舅舅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二月二十日的半夜,我听见隔壁武松房中有动静,把我惊醒,后来便听见武松大声喊叫大哥。后来还未等到天亮,武松便来敲我房间的门,讲到他看到他大哥满身血污,七窍流血,向他告别,还要他替自己报仇。”
“想到范爷所说关于西门庆的一番话,我虽然安慰武松,但是心中却觉得大事不妙了。便向李范二位爷告别,他们二位叮咛处理事完毕后,一定要搬到东京来。好在武松要办的事差不多已经完成,二十三日便把所有的事了断,作了一些准备。”
“二月二十四,我们便从东京返回阳谷县。临走时,李质见武松特别好的防身武器,便送了武二郎一把可伸缩的剑,缩小时,剑身只有不到一尺长,这把剑可以削金断石。武松谢过,收好。”
潘金莲听得津津有味,因而没有发觉外面黑夜已经降临,已超过平时做晚饭的时间了。舅舅抬起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就讲到这里,也该做饭休息一下,明天再告诉妳,我们回到阳谷县后路上发生的事。”
潘金莲暗暗的感觉,这恐怕与武松身上的血渍有关系吧。
天亮之后,潘金莲按照这一段时间的规矩,熬粥、烙饼、烧水、念经。舅舅也耐心等她念完经之后,又才接着昨天的事继续往下讲。
“我们是二月二十四日清晨离东京的,因为这次身上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是心急如焚,自然也就比到东京行程快得多,我们约是走了三天的路,就是那天出的事。”
“因为日夜兼程往回赶,那天心急,就没有仔细问路,结果天已经黑了,还是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偏偏老天爷又不帮忙,还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们真是又饿又冷,在黑漆之中,见到一点光亮,我们赶忙上前去敲门。”
“那是一处田庄,庄主是个秀才,人很好,看见我们又冷又饿,便准备了一壶酒,几样茶,并把我们让到农庄后面的客房里,让我们酒足饭饱后睡上一觉,第二天好赶路。”
“庄主连我们的姓名、身份也没有问,他真的是善解人意。睡到半夜时分,我觉得头晕,还以为是连夜赶路,受了风寒,口干得厉害,想起客房中有一壶茶,便起来倒水。结果一下床,头重脚轻就倒在地上,后来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我却是睡在一间破草棚里,身上盖的垫子都是稻草。”
“而草棚中间一堆火,柴火已经燃尽,一堆黑、白炭灰。武松正在用包袱里的布绑着手臂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事后武松告诉我说,当时我们在客房躺下不久,有三个年龄相差不大,都没有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来问庄主,连看过都没看过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把我和武松的个子长相形容得分毫不差,庄主便告诉他们三人,刚才到客房休息去了。”
“这三个人说他们是这一老一少的朋友,因为有急事,他们主人差遣他们三人来追这一老一少,没想到追了几天才追到。庄主便指给他们看我与武松歇息的客房,这三人说不劳老丈费心,我们自己去说,那庄主也没多想,自己去歇息。”
“没想到这自称是胡大、胡二、胡三的三个人,说是我与武松的朋友,却不知道是谁雇用的江湖杀手。这三人的快刀不说,更厉害的是无论对付多少人,他们三人一齐上,三把刀把人围得水泄不通,任你插翅也难逃三人组成的刀网。”
“雇主告诉他们,这次要杀的其中之一是名震江湖的打死景阳岗白额大虎的武松,他们不敢等闲视之。奔到我与武松所住的客房,便把江湖下三滥的迷香吹进房中,是最厉害的鸣玉更断魂香。这种迷药放少,会让一般人昏睡到鸡叫天亮之后才会慢慢醒来,而且全身无力好久。重则会让人永远也醒不来,所以才会叫做断魂香。”
“我便是被这迷香迷晕,而武松久在江湖行走,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早就听见有脚步声及轻声说话,朝我们所住的房间奔来。他便穿好衣服藏在门后等着,一闻到香味,忙着用棉花塞住鼻孔。”
“这三个蠢贼听到我倒地的声音,以为已经得手,便轻手轻脚地摸了进来,还没有来得及摸出大折子,其中一个就被武松戳翻在地。其他两个就与武松打斗了起来,剩下的二人配合比三个人配合威力差了许多,可是也要敌一般五六个好手。”
“武松虽然是勇猛无比,但是他手上拿的是李爷给的一把短剑,不比那二人手持大刀,在武器上那二人就占了上风,另外迷香终究还是起了作用,武松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二人杀了。但是手臂上也被大刀刮伤几道伤口,血流不止。”
“武松打开火折子,认出这就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快刀胡大、胡二、胡三,他们的出名是因为他们从来不顾江湖道义,只要肯出钱就乱杀无辜,今天死在武松的手中,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武松心想,这三个败类的尸体如果留在庄上,还会连累好心的庄主,便把这三具尸体拉到官道旁边,摆成是三人因口角而斗殴致死的样子。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武松看我中了迷香还醒不过来,便又背着我,找到这个堆草的草棚,燃上了一堆火,处理伤口。”
“等我醒来已经天亮,武松与我想,如果有人买通这三个败类来杀我们,等不到回音,又见到尸体,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为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我们不能住到有人住的地方,只能住没人住的破庙、草棚,而且也只能天黑赶路,白天藏起来。”
“最要命的是,武松受了伤,胡家三兄弟的刀砍得很深,又不能去买药,便只好找些清水洗洗。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我们身上还带有干粮及刀创药,武松的伤口才没有溃烂。不过前三天武松一直发烧,全身乏力,无法行走,最后干粮也吃完,只好到庙里找供果充饥。”
“还好武松的身体强壮,硬是挺过了这一关,说实话,要是换了别的人,很难说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一路上都在想,会是什么人与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仇恨到要我们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