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狂雨骤中,小亭无法躲避寒雨,哈屯远眺,依稀看到一点灯火闪烁,冒着风雨,哈屯跑过去。推开虚掩的门,那扇门腐烂得了,掉下半扇来,哈屯穿过庭院,跑进了那亮着灯的屋子外面,敲响了门。屋里出来一个仪容端庄的中年妇人,好奇地看着她。
哈屯说:“漏夜前来,暂时躲避风雨,多有打扰。”
妇人见她浑身湿透,赶紧让她进屋,拿出几件衣服来:“湿衣伤身,夫人赶紧换上,勿嫌粗陋。”哈屯接过换上,身上舒服了许多。
妇人递过一杯热茶,说道:“暖暖身子。”
哈屯谢过,喝了口茶,仔细打量着四周,屋子里简单整洁,井井有条。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呢?妇人四十岁左右,虽然韶华已逝,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必是一个美貌的女人。
哈屯问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妇人淡淡一笑,无限沧桑地说道:“不知道夫人可曾听说过菊花夫人?”
“菊花夫人?”哈屯吃了一惊:“妳就是先帝宠爱一时的菊花夫人?”
菊花夫人微笑:“世人只知道我当年宠爱一时,却不知我在此独居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就在这屋子里?”
菊花夫人气定神闲地说道:“帝王的宠爱只是一时,自己的岁月才是一世,宫里的女人若是没有一个恬淡的心态,如何能熬过岁月的沧殇。”
哈屯不忍多问,虽然不知她如何被贬,但想到她从红颜到白发,安然自若,不禁肃然起敬。想到昨夜自己险些跳湖寻短,不禁心生惭愧。那天夜晚,哈屯与菊花夫人抵足而眠,风雨入梦,睡得甚是香甜。清早,哈屯告别菊花夫人,称谢而去,心情已非昨夜可比。
李俔盯着湖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若是没有了哈屯,此生何欢,若是能换回哈屯,他愿意倾尽所有一切,来换再一次的相遇。李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湖水,是哪个脑筋胡涂的先王,在家里搞这么大一池水做什么?
冯五担忧地看着李俔,无语安慰。侍卫又一次来禀告:“皇上,还是没有捞到。”李俔阴沉着脸,心如死灰。
冯五说道:“也许王妃根本就不在里面。”
李俔看着手里的蝴蝶结,实在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能证明哈屯还活着。冯五忽然叫道:“王妃。”
冯五拉起李俔,指着远处,惊叫着:“王妃。”
李俔顺着冯五的视线看去,顿时如泥雕木塑般傻住了。只见哈屯不知从那里冒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朴素的布衣,脸上带着一种惺忪的睡意。李俔飞一般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呼唤她的名字,不容分说,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再也不愿放开了,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幸福。
哈屯一时不知所以然,不明白李俔为何如此激动,众人看到此情,纷纷退去。哈屯奇怪地问道:“一大清早,皇上带这么多人在此何为?”李俔满脸是泪,只顾着抱住哈屯,并不回答。
哈屯渐渐明白过来,喃喃说道:“莫非皇上以为我在水里?”
李俔将那蝴蝶结放在哈屯眼前,说道:“妳可把朕吓坏了。”
哈屯挣脱李俔的怀抱,看着他认真地说:“臣妾并没有吓你,臣妾昨夜的确是想跳下去,不过现在改变了主意。”
李俔紧张地说:“妳想怎样?”
哈屯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李俔说道:“哈屯做不起王妃,恳请皇上准许臣妾移居,从此远离皇上。”
李俔霸道地说:“哪里也不许去,妳是朕最爱的女人,今生今世,就在朕的身边。”
哈屯缓缓地说:“皇上有无数的女人,何苦折磨臣妾。”
李俔痛心疾首:“朕错了,不管妳爱不爱朕,不管妳心里装着谁,朕都不放妳离开。”
哈屯疑惑地看着李俔:“皇上以为臣妾的心里装着谁?”
李俔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哈屯,哈屯恍然大悟,原来李俔是有了猜疑,哈屯温柔地抬头看着李俔,忽然在他鬓边发现了几缕白发,吃了一惊。一夜不见,华发早生,原来真的可以,相思一夜白发生。
哈屯落下泪来:“臣妾心里所爱的男人,只有皇上一个人。麦足哥哥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自然而然,就如一种依靠,却非男女之情,皇上带给臣妾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钦佩敬仰与爱慕。点点滴滴,铭心刻骨,皇上难道分辨不出吗?”
李俔说道:“朕错了,朕看妳大方得很,看着朕与金国公主在一起,一点也不吃醋。”
哈屯笑道:“臣妾一心讨好皇上,难道看不出吗?其实皇上与金国公主在一起,臣妾吃醋的很。做贤慧淑德的王妃,辛苦得很。”
李俔郑重地说:“以后朕不会让妳吃醋,朕在心里发过誓,若能换回妳,朕愿放弃所有的一切。”
幸福的岁月总是匆匆,光阴如水,转眼八年过去了。哈屯的儿子赏哥已经十岁了,哈屯的小女儿也已经六岁了。这八年中,李睍注重百姓生息,加强边防守卫,时刻警惕着蒙古人动向,但是可怕的战争还是如期地降临了。
这几年里,成吉思汗东征西讨,一心一意要为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争取更大的领地,为子孙后代创下万世的基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掠夺,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疯狂地攻城略地。远至中亚、东欧,近至金国、宋朝、西夏国,到处都留有蒙古铁骑踏过的痕迹。
经过多年战争,成吉思汗终于消灭了花剌子模。在消灭花剌子模的同时,对大金也发动了多次大规模的战斗,却始终难以彻底攻破。成吉思汗决定,先消灭金国最坚实的盟国西夏,断其羽翼,以绝后患。
西夏幅员辽阔,成吉思汗早就垂涎三尺了。另外还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使他必先除之而后快,那就是他最心爱的大将木华黎死在西夏的领土上,使他对西夏充满了刻骨的仇恨。这几年他休整兵马,养的兵壮马肥,秣马厉兵,为得就是倾举国之力,一举消灭西夏。
成吉思汗踌躇满志,盘算着,灭了西夏,再灭大金,最后兵进中原,连大宋也吞了,天下就是蒙古人的天下了。后来的事实证明,蒙古人的确有这个实力,成吉思汗的军队,之所以战无不摧,称霸世界,是因为他用一种不同于任何军队的管理方法,最大程度地激发了士兵的战斗力。
凡是参加战斗的人,不论普通士兵、牧民、奴隶,甚至罪犯,只要勇猛杀敌,均可凭杀敌的人数领赏分红,杀敌越多,财物越多,还可以封官、折罪、脱离奴隶身份。一场战争结束,有的人分得的财物,甚至超过成吉思汗。所以蒙古人上了战场,都抢着杀敌。
公元一二二七年二月,成吉思汗亲率几十万大军,南下渡黄河,攻入金积石州,随后又攻破临洮府,洮州、河州、西宁州,一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蒙古人对敌人极为凶残,每到一处,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三月,蒙古大军再攻沙洲,沙洲兵多将广,城墙坚固,易守难攻。成吉思汗听说大将忽都铁木儿与沙洲守将有旧,就命令他招降,沙洲守将借机诈降,将忽都铁木儿俘虏。成吉思汗大怒,命令强攻沙洲城,沙洲城攻破后,成吉思汗下令屠城,一时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兴庆府内,李俔心急如焚,虽然这几年垦田养兵,不敢丝毫懈怠,但是面对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仍然是不堪一击。加上此时正值春寒,粮食青黄不接,马瘦人饥,更是雪上加霜,极大地减弱了战斗力。眼看敌兵一步步逼近,李俔与群臣商议,决定向金国借兵。
这几年,夏国也曾几次派兵资助金国,礼尚往来,金国也应该出兵相助。李俔思虑再三,决定将府库所藏大量珍宝转移,万一不测,城破之日,只要皇族子嗣一息尚存,还可以有复国的资本。李俔密信麦足,命令他暗地在贺兰山一带,寻找隐秘的藏宝之处,并亲自察看地形。
麦足选了一处陡峭的悬崖,绝壁之上,有一个隐秘的山洞,适宜藏宝,只是山顶光秃秃,连棵树都没有,实在难以攀登。李俔仔细思索,命令在悬崖顶上系绳下洞,令士兵将珍宝捆在身上,运宝入洞。金银珠宝运了十几车,历尽艰辛,方才运完。
连绵的贺兰山,从此就有了宝藏的传说,千百年来,寻宝之人前赴后继,始终找不到那个秘密的所在。一切准备就绪,只剩一心一意抵抗敌兵。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传来,派去金国求援的使者回报,金国与蒙古交战多年,自顾不暇,无法出兵救西夏,还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