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1 / 1)

进入藏酒的地窖后,梁子高立刻换了一副口吻,严肃道:“公子,属下查过了,那灰衣人是二公子身边的。”

刘义隆淡然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之前在长亭之中,刘义隆自是听到了灰衣人所言,心中便有所疑惑。而后灰衣人趁乱溜走,刘义隆也跟着离席,命梁子高暗中跟着那灰衣人,果真发现了蹊跷。

梁子高问道:“二公子为何要命人在诗会上大放厥词?”

“这并非大放厥词,而是替父亲制造声势。”他见梁子高一副迷茫的样子,又道:“百姓最是盲目,易被各类虚假之事迷惑,尤其是神鬼之事。你当真以为汉高祖刘邦是赤龙所生?那不过是刘邦为自己造的声势,好让旁人都以为他是真龙帝王,归顺于他。”

梁子高愕然:“竟是这样!”

“除去刘邦,光武皇帝刘秀,魏文帝曹丕,元帝司马睿,均有此类出生传说。开国之君,若无几处特异之处,又怎能令百姓信服这是真命天子,认可这个全新的皇帝呢?”

梁子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还是公子瞧得透彻。”

“父亲既命二哥为他造势,可知他夺位已不久远,我们需加快行动。”刘义隆沉沉一叹,目光瞥向地窖里的酒坛,“先按计划行事吧!”

“是。”梁子高取了一坛酒过来,打开酒盖,浓郁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公子,往这坛酒里下药吗?”

刘义隆点点头,表情似有些沉重,“下吧!”

梁子高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尽数倒入酒坛之中。完成后,他摇了摇酒坛,才重新将盖子盖上。

刘义隆道:“一共搬五坛酒出去,下了药的这坛,记得送到修泽那里。”

梁子高点头道:“公子放心,不会弄错的。”

少顷,天色将昏,刘义隆几人坐于茅屋之中,陪着陶渊明饮酒吃菜。

王昙首得尝酒酿高兴不已,不过一会儿功夫,便饮了半坛下肚,好在他先饮的不是那坛下了药的,否则早已趴倒在桌上。

屋外一直有人盯着,屋内的人倒是饮酒聊天好不畅快。就连身为车夫的梁子高,也被陶渊明邀请入席,同他们坐于一处吃酒。

酒过三巡,王昙首终于将第一坛酒吃尽,开启第二坛,不过吃了几口,便开始头脑发晕,两眼发花。王昙首醉醺醺道:“这是怎么回事?我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差了?”话音刚落,便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陶渊明端起小陶碗,正要饮酒,看到王昙首倒了,顿时问道:“他怎会倒得这样快?车儿,你给他下了蒙汗药?”

刘义隆惭愧道:“果然瞒不过先生的眼睛。”其实他哄王昙首一道过来,亦是为了掩人耳目。

陶渊明沉吟一会儿,才道:“你将王修泽迷倒,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

“是。”刘义隆低着头,面有踯躅之色。

陶渊明此刻眼中已是清明一片,早已不复之前浑浊迷茫之态,抬手道:“你我既为忘年之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刘义隆忽然转向陶渊明,跪于坐垫上,匍匐一拜,“车儿此番其实是来向先生道别的。”

“道别?”陶渊明讶然,随后又了然地点点头,“莫非是你父亲他……”

“先生所料不假,父亲他只怕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陶渊明长叹一声,捋捋胡须道:“果然如此呐!那……你准备去往何处?”

“北魏。”刘义隆直起身,双膝依旧跪在地上,“车儿这一去,恐不会再回南国,日后也再难相见。先生虽将车儿当做忘年之交,可在车儿心中,先生更是一位良师。这些年来,先生对车儿的教诲之恩,车儿没齿难忘,今后无以回报,只能叩首以谢先生之恩。”说罢,又朝着陶渊明叩首一拜。

陶渊明面露不忍之色,忙抬手道:“罢,不必拜了,你且起身吧!”

“是。”刘义隆转回身。

陶渊明瞧了一眼坐于右下手的梁子高,知晓此人是刘义隆心腹,不必忌讳,便直言道:“你父亲夺位之心,你既已看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宦海如战场,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一入其中,便身陷泥淖,难以自拔,这也是老夫为何不肯再入仕途之由。你出身王公之家,能不受其中利益权欲所扰,老夫深感欣慰。如今朝政恐将动乱,你既想远远避开,老夫亦是支持你的,但不知,你是否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已经安排妥当,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离开建康。”

“如此甚好。”陶渊明长声一叹,“可曾计划多长时日内离京?”

“约莫两三月内。”

“那便是隆冬之际了。再过些日子,老夫也要离开这里了。”

刘义隆一奇,忙问:“先生又要去往何处?”

陶渊明呵呵一笑,道:“不必紧张,老夫是要去看看曾孙。近日收到长子来信,说老夫那长孙媳妇即将临盆,邀老夫到江州小住,顺便瞧瞧出世的曾孙。”

“原来如此,那便恭喜先生了。”

陶渊明做了曾祖父,不免露出几分喜色,一拍案几道:“既然往后你我二人再难相见,你就陪老夫好好下一盘棋吧!”

刘义隆拱手道:“车儿遵命。”

当下陶渊明与刘义隆撤下了酒菜,放上棋盘,接着微弱的烛光,开始对弈。梁子高则将昏迷的王昙首扶到陶渊明的床榻上躺下。

约莫亥时一刻,二人才结束了一局。

陶渊明感叹道:“如今你棋艺又有精进,连老夫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刘义隆道:“车儿的棋艺,也是先生所授。”

陶渊明呵呵笑道:“这便是青出一蓝而胜于蓝了。”

刘义隆看看窗外,说道:“时候不早,车儿也该告辞了。”

“好,车儿,你往后多多保重。”

“先生也请多保重。”

陶渊明这方露出些许不舍之情,“去往北魏之后,若是可能,便时常捎封信回来,也好叫老夫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刘义隆郑重道:“一待车儿安顿下来,便给先生捎信。”

陶渊明点点头,“去吧!”

刘义隆又走到陶渊明下方,行跪拜礼,“车儿拜别先生。”

陶渊明哑声道:“不必拜了,你去罢!”

刘义隆起身,吩咐梁子高背起王昙首。

陶渊明将他们送至屋外,不免又道:“路上小心,多多保重!”

刘义隆站在马车旁扬手道:“先生留步,请回吧!”

陶渊明一直站在门外,目送他们的马车驶远,才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茅屋。

马车走后,原本守在茅屋外的几人才撤走了。

刘义隆将王昙首送回乌衣巷,至亥时三刻方才回到宋王府。他前脚刚跨进兰园,刘义恭已从迎了出来,边走边道:“三哥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父亲之前传饭,你和大哥二哥都不在,只得我与四哥去了。”

“大哥二哥都不在?”如果说老二是为了在诗会上替刘裕造势,因而缺席晚膳,那么老大又是为何缺席呢?

刘义恭道:“是了,父亲见你们三人都不在,还十分不快,交代我等你回来了,让你一定过去一趟。”言毕,打了个呵欠。

“知道了,时候不早,你早些歇息。”刘义隆拍拍五弟肩膀,目送他回屋。

刘义隆旋即去了刘裕居住的院子,竟碰巧遇上了老大刘义符和老二刘义真。

刘义符因记着上次刘义真挑拨之事,对刘义隆并无好脸色,只“哼”了一声,便甩脸进了刘裕的内室。

刘义隆倒也并不惊讶,目光转至刘义真,拱手道:“二哥。”

刘义真似笑非笑道:“三弟是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刘义隆只道:“二哥去了哪里,我便去了哪里。”

刘义真神情微变,甩手也进了刘裕内室。

刘义隆最后进屋,见那刘裕已换了亵衣,披着大氅坐在灯下饮茶,刘义真生母孙氏正在一旁伺候。刘义隆走过去,作揖道:“儿子见过父亲。”

刘裕淡淡“嗯”了一声,放下瓷杯,屏退了孙氏,才道:“为父今日传你们用晚膳,你们都不在,至此时方回,说说,都去了哪里。老大,你先说。”

刘义符一时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刘义真忽然指着刘义符颈间一处红痕奇道:“大哥,你脖子怎么了?”

刘裕目光扫向刘义符的颈部。

刘义符连忙捂着脖子,似有些气恼地瞪了刘义真一眼,才道:“是、是蚊虫咬的。父亲,儿子之前一直都在城外演武场练武,所以脖子上被蚊虫叮了几处。”

“是吗?”刘裕掀了掀眼帘,“你竟如此勤奋,都快入冬,这外头蚊虫竟还这般多,瞧把你叮的。为父来日找谢晦问问,你今日在演武场苦练了几个时辰。”

刘义符干笑道:“儿子在演武场的时候,谢将军不在那里。”

“哦?那真是不巧了。”刘裕皮笑肉不笑,目光从刘义符脸上移至刘义真脸上,随后落在刘义隆脸上,又问:“老三,你呢?”

“回父亲,儿子今晨去了一趟栖霞诗会,而后同王修泽去探望了陶潜先生,陪陶潜先生吃了几坛酒。王修泽醉了,儿子先送他回去,这才回来晚了。”

刘裕听他所述之词与属下回报之词并无出入,便道:“嗯,如儿今日也偷偷去了栖霞诗会,怎么你没见到她吗?”

“她扮成男装,儿子事先并非发现他,后来儿子暂离方便,回来时她已被谢将军带走了。”

刘裕瞅着刘义符:“老大,谢晦确实不在演武场,被你蒙对了。”

刘义符只得挠头干笑。

“你们几个成日往外跑,如儿同你们学的,性子都野了,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刘裕语带不悦,“自明日始,每日酉时必须回府,为父会令小厮定时检查,若有不归者,家法处置。”

刘义符脸色大变,“啊?父亲这不妥啊!”

刘义隆也暗叫不妙,刘裕这一招看似针对刘义符,其实更多是在针对他。

刘裕冷脸:“有何不妥?”

刘义符不满道:“父亲,老二也这么晚才回来,你为何不说他?”

“为父派他外出办正事,回来晚了,为父自不说他,你呢?办的可是正事?”

刘义符憋红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他自然不是去办正事了,刘义真为他在外置了一间屋子,将那天香楼的幼娘圈养起来,专门供他风流快活。刘义符回来晚了,正是因为同幼娘快活了一番,颈上才会留下痕迹。

刘裕挥挥手,“罢了,你和老三先回去吧!”

刘义符与刘义隆一并告退,离去前都望了刘义真一眼。

待内室只得刘义真与刘裕二人时,刘裕才起身,从凭几上取下一个紫檀木盒,递给刘义真,“拿去,今夜你便进宫,将这交给二皇子。”

刘义真陡然抬头,“父亲如何知道……”

“如何知道你暗通二皇子?”刘裕撇了刘义真一眼,“你们兄弟三个没一个争气的,为个女人这般绞尽心思。你以为你诓骗二皇子,让他在皇帝跟前告一状,大公主不能出宫,见不着老三,便能喜欢你了?”

刘义真心思被刘裕戳破,一时又羞又惭。

“也就那九岁小皇子能被你的鬼话哄了,晋室江山都快不保了,他还以为自己能争太子之位,可笑!”刘裕端起茶杯饮茶一口,又递出紫檀木盒,道:“你既设了二皇子这枚棋子,便可好好利用一番,拿去吧!”

刘义真打开木盒,见其中置有数枚血色燕盏,“这是……血燕?”

“不错。”

刘义真领悟刘裕之意,立时变色:“父亲!”

“怎么?舍不得了?老二,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便不要宵想,这是为父给你的警告。”

刘义真一手握住木盒,一手握成拳头。

“你安心吧!这血燕要不了她的命。这般端庄慧丽的女子,留下来做媳妇也是好的。”刘裕稍稍抬眼,果见刘义真脸上闪过一抹喜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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