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茂英回了徽音殿,小茹和小惠已在殿中为她准备好洗浴的热水,她心事重重走进内室,想着白天发生种种事宜,不由得更是烦闷。
檀奴莫名其妙让她跟他私奔,两人因此不欢而散,小茹又受了她的处罚掌嘴五下,如今脸颊还微微发肿,小惠更是因为维桢不慎掉入明镜湖,险些丧命,最后虽被救回,清白却也毁了。
明明是个极好的诗会,怎会忽然之间发生这许多烦心事?
司马茂英坐在沐浴的大桶中用拳头直砸自己脑袋,“烦死了,早知今日这么多烦心事,压根就不该出宫。”
小茹和小惠在旁伺候她沐浴,见状不禁拉住她的手,询问道:“公主怎么了?”
司马茂英转过身,趴在桶边,盯着小茹问道:“小茹,我今日命你掌嘴,你心中可怪我?”
说起这事,小茹仍觉委屈,瘪瘪嘴不肯回答。
“你这幅模样,一定就是在怪我。”
小茹低头道:“奴婢不敢。”
小惠不解道:“公主为何要命小茹掌嘴?”
司马茂英不答,反而对小茹道:“小茹,你说,我为何要命你掌嘴?”
小茹支支吾吾道:“公主恼奴婢不该替蒋维说话,明明公主是为奴婢出头,而奴婢却替蒋维说话,公主才会生气,命奴婢掌嘴。”
小惠立即道:“小茹你也真是,公主既然为你出头,你作何要替那蒋维说话?”
小茹低着头,一脸难过,“那个蒋维确实没对奴婢做什么了,奴婢只是、只是……”
司马茂英无奈道:“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命你掌嘴?你啊你,真是不开眼!”
小茹迷茫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小茹,你今日胆子也忒大,竟敢在我不在之时,三番两次去踹那个蒋维,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蒋维脾气差一点,直接拔剑把你杀了呢?”
“啊?”小茹瞪大眼,一脸无措,“没、没想过,奴婢是公主的丫鬟,他不敢的吧!”
“他怎么不敢?他是禁卫军出身,一只手就能轻轻把你掐死。如果你死了,他大可以推卸责任,说你是被其他歹人所杀,而他因为要保护我,没有去追剿歹人,才会让歹人逃走。届时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了你,你不就白死了吗?”
“这、这……”小茹一下傻了。
司马茂英气恼地戳着小茹的脑袋,“你呀!也忒愚昧了,蒋维那样习武的粗人,你也敢两次三番去踹他裆部,倘若他真被你踹得断子绝孙,铁定找你拼命的。”
小惠闻言也诧异非常,“小茹你真去踹那侍卫的裆部啊?”
小茹脸上羞臊无比,垂着脑袋结巴道:“他对、对公主不敬,我、我也只是想替公主出口气。子林说男人的裆部是关键部位,若要制服男人,就要踹、踹那里,我、我也不知道踹那里会断子绝孙啊!”
小惠叹气道:“小茹你也太鲁莽了,公主罚你掌嘴是应该的,叫你长些教训。”
小茹委屈地撅起嘴。
司马茂英目光转到小惠脸上,说道:“小惠,今日在长亭中,让你受委屈了。”
小惠神情一阵黯然,摇摇头道:“公主,奴婢不觉得委屈,能伺候公主一辈子,是奴婢的福气。”
司马茂英不赞成地说道:“傻姑娘,难道你真想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奴婢不嫁人。”小惠坚定地说。
司马茂英叹气,“你跟我说老实话,你对恩平是什么感觉?”
小惠神色不太自然,不肯开口说话。
“你喜欢他吗?”
小惠黯然道:“奴婢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说到这事,司马茂英也觉得颇为奇怪,怎么刘涛忽然之间便有了心上人呢?她握住小惠的手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小惠紧张道:“公主,你想拆散他们吗?”
司马茂英无奈笑道:“当然不是,我可不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我的意思是,倘若恩平与他的心上人不能在一起,未必不能叫他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对不对?”
“可他既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喜欢上我?”
司马茂英拍拍小惠手背,说道:“别急,我先想办法从恩平口中打听出他的心上人是谁。”
小惠见司马茂英一脸笃定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了几分希望,也许并非毫无机会,若真如公主所说那样,刘涛不能与他的心上人在一起,转而喜欢上她,那该有多好!
小茹一脸不是滋味道:“公主和刘三公子是一对,连小惠也有喜欢的人了,如今就剩下我一个没有喜欢的人。”
司马茂英和小惠相视一眼,不禁“噗”一下笑了起来。
浴桶中热水将凉,司马茂英不再耽搁,匆匆沐浴后从桶里出来,换了干净洁白的亵衣便上榻歇息。
次日,司马茂英早早起身,想着司马元青应在太极殿陪伴司马德文,便去了太极殿。
司马德文见了长女,想到昨日之事,尚有些不悦,便摆了脸色,只拿着奏折再看。
司马茂英见司马元青不在,颇有几分意外,行至司马德文跟前,行了跪拜礼,也不起身,便道:“父皇可是还生儿臣的气?”
司马德文不言不语。
司马茂英低头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私自出宫,还带了铃儿,害得父皇担心。”
司马德文这才移开奏折,“德音,你一向最是稳重,父皇向来无需为你操心,可你昨日之举实在有失体统。你瞧瞧,连维桢都偷溜出宫,他是跟谁学的?”
司马茂英脸色一白,当即内疚不已,她这大皇姐都不守公主之礼,又凭什么每每训导维桢呢?枉她还在檀奴面前自诩要给几个弟弟妹妹做表率,结果却是这样的表率。说到底,小惠的清白也是因她而毁,倘若她不是想着出宫去见檀奴,小惠也不会掉入湖中。
司马德文见长女耷拉脑袋,十分丧气的模样,到底心软不忍再责,便道:“好了,你既知错,父皇也不再过多责罚,往后不再犯便是了。”
“喏,儿臣遵旨。”司马茂英又拜了一拜,方问:“元青今日没到父皇这里来么?”
“今晨昭阳殿宫人来报,元青昨夜偶感风寒,朕命他在昭阳殿好生歇息,不必过来伺候。”
“元青病了?可传了太医?”
“朕已传过,太医说无碍。你若不放心,便过去瞧瞧他。他昨日还念叨你,说你偷偷出去玩也不带上他。你瞧,连元青这般乖的性子都被你带得贪玩了。”
司马茂英听闻司马德文之言,便越发坚信司马元青昨日告状之举只是无心的,当下辞了司马德文,往昭阳殿而去。
方进得内殿,便听一名内侍急切唤道:“殿下,您还病着,莫下榻呀!”
司马元青一面奔跑一面喊道:“我要去瞧瞧那燕窝炖好了没有。”话音刚落,一头撞进了司马茂英怀里。司马元青抬头,惊讶道:“大皇姐?”
司马茂英见司马元青只穿了薄薄亵衣,便解下斗篷披在他身上,“怎地这般一惊一乍?都病了,还穿这么少,是嫌病得不够重?”
司马元青老老实实低下脑袋,“是,元青知错了。”随即又抬头小心翼翼看着司马茂英,“大皇姐,你……不生元青的气吧?”
司马茂英故意摆脸,“大皇姐为何要生你的气?你做了什么让大皇姐生气的事?”
司马元青支支吾吾道:“昨日元青不是故意,元青原是好奇大皇姐和二皇姐去了哪里,不想父皇竟查到你们私自出宫。对不起,元青害你们被父皇责骂了。”
司马茂英摸摸司马元青的小脑袋,“没关系,大皇姐不怪你。这事本是大皇姐做得不对,大皇姐理应被父皇责骂,元青切勿跟大皇姐学。”
“嗯。”司马元青扬起笑脸,“夫子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元青说得很对,大皇姐有过也理应改正。”
司马元青握住时司马茂英的手,“大皇姐,你等一下,元青有东西给你。”
司马茂英正是诧异,便见司马元青拎起斗篷一阵风似的跑了。片刻之后,他又端着一个青釉菱纹瓷碗回来了。
“大皇姐,你尝尝。”
司马茂英低头瞧见那青釉瓷碗里盛的是血红色的燕盏,奇道:“这是血燕?”
司马元青忙不迭点头,“这是今年南方进贡的血燕,十分稀有。昨日你们没回宫之前,元青求了父皇许久,他才允了这些拨给元青。元青本想留着自己吃,不过担心大皇姐生气,便炖了让大皇姐吃。”
司马茂英欣慰一笑,摇头道:“大皇姐不生气,这血燕是父皇给你的,你自己吃吧!”
“不,元青不吃!”司马元青的小脸上露出固执的神色,“昨日到底是元青害了皇姐,这血燕是特地炖来向大皇姐赔罪的。大皇姐,你就吃了吧!”
“元青的心意,大皇姐心领了。现下你正病着,血燕最是滋补,还是你吃。”司马茂英端过青釉瓷碗,舀起燕窝递至司马元青嘴边,“来,大皇姐喂你。”
司马元青别过小脸,一副倔强生气的模样。
“元青?”
“这燕窝是元青特地炖给大皇姐吃的,大皇姐不接受元青的好意,元青心里不痛快。”
司马茂英实在无奈,只得道:“好好好,大皇姐接受元青的好意。”她端着瓷碗,以大袖掩口,不一会儿便将碗中燕窝吃尽了。
司马元青这方展颜一笑,挽住司马茂英的胳膊,“大皇姐,元青最喜欢你了。”